马永平:社会把人变成了鬼
2016年1月5日,长期讨薪未果的马永平携带从加油站买来的两塑料桶汽油登上了公交车,用打火机点燃后,造成17人死亡,33人受伤。酿成2016年开年来第一场特大惨剧。
每一个悲剧背后,往往有着一段悲伤的故事。
在纵火前一天晚上马永平在封绝笔信中写道:“三年来经过各种努力讨薪失败了,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绝望和愤怒。三年来由于拿不到工钱,在贫穷中老婆离婚而去,父子兄弟因为借的钱还不上而反目,现在还被放高利贷的翟某追杀。拖欠工资的丁某及打手黄某,贺兰县的各级政府及职能部门的冷漠和推诿,让这一切都过去吧。”同时同发布的还有一辆公交车的照片,文字说明里写着“宁夏银川公交车的几点火光……”。预示着接下来的纵火报复。
悲剧本有可能被制止的。
在纵火前一天晚上,马永平的家人看到朋友圈的绝笔信后,就给多家派出所打电话报警,说可能马永平会犯案,但是得到的却是各方派出所的推诿。结果,这场悲剧如约而至。
曾经有一句耳熟能详的话:旧社会把人变成了鬼。
而在今天,又是什么让马永平、贾敬龙这样只想过着小日子的普通人变成了杀人的魔鬼呢?
童工王宁攀: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
14岁,本应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与同龄人无忧无虑地玩耍,憧憬着刚刚展开的人生。
而湖南少年王宁攀却来到了佛山的一家内衣厂打工。他在qq空间里写道:“没满16岁的时候我就出来混社会了。”
经过几个月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某天晚上,小攀睡去了,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小攀妈妈说,小攀每天主要是做内衣加工,这样长时间的工作令小攀精疲力竭。“每天早上叫他起床都要叫很多次才能起来。” ,而他的父亲不说话,只是流泪。
就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在异乡戛然而止,给亲人留下的是无尽的伤痛,更在拷问着整个社会:对于“童工”小攀的猝死,不能止于真相的水落石出,更要反观这起事件中难以言说的家庭之痛社会之殇。
毫无疑问,虽然小攀之死至今“死因不详”,但工厂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工伤保险条例》明文规定,用人单位不得使用童工。小攀进厂之初,用工企业没有对其真实年龄严格审核。到底是“不好拒绝”而勉强接纳,还是“明知违规”而蓄意为之?
“黑厂都是很好进的,也可以跟着父母进正规的厂。”同样未成年的打工妹小琳黯然的说。
经济狂飙突进百余年,“童工”这样吃人的旧制度却强势回归。我国有3600万“流动未成年人口,许多已经在工厂的几台上搁浅着青春。有千千万万小攀一样的少年,生若蝼蚁,死若秋叶。这样残酷而吊诡的现实,不是对于光鲜亮丽的时代最大的讽刺吗?
魏则西 :莆田广告排首页,赚来多少绝命钱?
2016年4月12日,一名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的学生魏则西,因身患滑膜肉瘤去世。每天都会有很多的人因病去世,但魏则西之死的一波三折却折射出了中国种种乱象。
滑膜肉瘤是一种恶性肿瘤,目前尚无有效治疗手段。魏则西是家中独子,父母倾尽全力为他治病,辗转北京、上海、天津、广州各大肿瘤医院,都没有效果。
魏则西在百度搜索疾病信息,第一条结果是某武警医院的所谓”与斯坦福大学合作的生物免疫疗法“,让魏则西似乎看到了希望。魏则西一家人在北京见到了这家武警医院的李姓主任。他曾不止一次上过中央电视台。百度、三甲医院、中央电视台、斯坦福等标签终于让魏则西信以为真。然后东拼西凑在这家医院花了20多万,然而这一切竟然毫无作用,最终魏则西在短短几个月后去世。
从绝望到希望,再到人财两空,上演了这一幕医疗悲剧。
但这不是医疗事故,这是赤裸裸的诈骗,是典型的谋财害命!斯坦福根本就没跟这家医院合作,这项技术在美国根本就没有临床应用。
这场悲剧将百度与莆田系医院赤裸裸地、令人发指的龌龊勾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场悲剧将罩在一些医院上神圣的面纱彻底撕去,其吃人不吐骨头的血盆大口展现在世人面前。
徐玉玉:被“骗”走的未来
2016年高考,徐玉玉以568分的成绩被南京邮电大学录取。19日下午4点30分左右,她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对方声称有一笔2600元助学金要发放给她。在这通陌生电话之前,徐玉玉曾接到过教育部门发放助学金的通知。“18日,女儿接到了教育部门的电话,让她办理了助学金的相关手续,说钱过几天就能发下来。”徐玉玉的母亲李自云告诉记者,由于前一天接到的教育部门电话是真的,所以当时他们并没有怀疑这个电话的真伪。
按照对方要求,徐玉玉将准备交学费的9900元打入了骗子提供的账号……发现被骗后,徐玉玉万分难过,当晚就和家人去派出所报了案。在回家的路上,徐玉玉突然晕厥,不省人事,虽经医院全力抢救,但仍没能挽回她18岁的生命。
还没有跨进大学校园,这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离去了。
头一天收到教育局的电话,第二天就有诈骗分子来行骗。
细思恐极。
徐玉玉悲剧的背后,反映的是我们的身份信息安全被暴露在犯罪分子面前。如果人民的身份信息得不到保障,又有多少徐玉玉们的悲剧将会重演呢?
杨改兰:谁惜盛世蝼蚁命?
2016年8月26日18时许,甘肃省康乐县景谷镇阿姑山村,28岁女子杨改兰在其家房屋后一条羊肠小道上,用斧子将自己的4个亲生子女(一个6岁,两个双胞胎5岁,一个三岁)一一砍杀,在发现孩子未死后,又逼迫他们喝下农药,随后自杀身亡。外出打工的丈夫李克英在接到电话赶回后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他一言不发、没流眼泪,抱起还没死的小儿子就向村口跑。半路上,儿子断气了,他又木然把儿子抱回家。在平静料理完一家人的后事后,这个男人也以喝农药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悲剧发生了,杨改兰也离开了这个世界,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说她丧心病狂也好,说她抑郁症也好,说她绝望也罢。但不可忽视的是,杨改兰所承受的极端贫困以及这种贫困带来的种种困境。
杨改兰是一位四个孩子的母亲,生活在一半人口在贫困线以下的景古镇阿姑山村,她就是那贫困线以下人口之一。住的房子是那连大门都关不严土坯房中,种的十亩贫瘠的土地年成好能得3000多块钱收入,收成不好则仅能维持生存。入赘的丈夫李克英平时外出打工,家里的农活杂活,4个孩子和衣食住行上学,老人的照料等等一系列沉重的问题,都压在了杨改兰的肩头。外出打工的李克英,勤扒苦做,一天工资也不过120元左右,但有时候几个星期也没有工作。因为超生,四个孩子统统没能上户口,也无法纳入低保,成为这个社会里的隐形人....
这就是杨改兰们——中西部绝大多数贫困农村农民——的真实生态。他们都是“盛世”下的蝼蚁,无关紧要,无人在意,也无人关注。
江西留书自杀少年:花季是怎样凋零的
15岁的年纪,本该是徜徉在书海,最美好的时候。然而,江西赣州一名15岁少年却选择离家出走,在水库边自杀。
少年自杀之前,写了一份遗书,读来字!字!是!血!
我也曾经努力学习过,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集中精力在学习上,我最后放弃了,如果我还听得进课的话,我会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的,可是我不行,我不愿意做啃老的人,也不愿做一个社会上的败类,所以我选择死。
如果要找我的尸首,就去水库吧。 我想了很多方式,就这个最好,我的尸体火化吧。骨灰要么随风而散,要么埋在山顶,让我可以天天看风景。”
本应绚丽的青春就这样平静而惨烈地戛然而止。
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疑问:死都不怕的少年,真的懦弱吗?考不上大学,是不是意味着继续着父辈的辛劳命运?
如果他的父母对他对他多一些关怀,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是疲于奔命的父母,劲力拉扯他们长大应该就是最大的关怀了。
无解之局,无奈之境。
贾敬龙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悲剧源起一桩暴力拆迁。
2013年2月27日,村主任何建华带队对贾敬龙的房子进行第一次拆迁,但因贾敬龙的姐姐及时报警而被制止。
2013年5月7日——离贾敬龙的婚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何建华带领了挖掘机和大队人马进行第二次强拆。而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贾敬龙的表哥遭到殴打,父亲遭到“胁持”,不愿下楼的贾敬龙被逼下楼后即遭到暴力殴打,头破血流;后因人报警,警察来了,没有带走拆迁的人,却带走了贾敬龙。等贾敬龙第二天从派出所回来,房子已经没了。
婚礼因此毁了,婚事也因此被取消了。
此后,贾敬龙多次前往派出所就拆迁和被打之事讨要说法,但都没有结果。
终于,2015年大年初一,团拜会上,愤怒而绝望的贾敬龙枪杀了村主任何建华。2016年10月18日,最高人民法院下达了对贾敬龙杀人案的死刑核准裁定书。在死刑执行之前,中国学界和法律界有人公开表示,考虑到贾敬龙案的起因和“有自首的准备”,该案具有法定从轻的理由,因而呼吁刀下留人。但法院驳回贾敬龙的上诉,在2016年11月15日,贾敬龙仍然被执以死刑。而被害人何建华的儿子,依旧当选了村主任。
贾敬龙的悲剧,反映了官逼民反的无奈现实,反映了城镇化背后的野蛮与血泪,也反映了民主与法制的无力…
江西电厂工人:未到新年成新鬼,七十余命一瞬毁
2016年11月24日清晨7时40分许,江西宜春市上空轰隆一声巨响,带走了74名民工的生命。他们是宜春市丰城电厂三期工程的工人,主要来自河北、甘肃、湖北三地的农村。而他们都是家庭的顶梁柱,一下子70几个家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而这悲惨事情的发生,竟然是因为施工单位河北亿能公司不顾科学的压缩工期,突击生产,和施工组织不到位。而这样的工程事故,并不是河北亿能公司发生的第一次。2012年6月8日,河北亿能烟塔工程公司在云南威信县煤电一体化项目冷却塔施工中,脚手架坍塌,造成7人坠落死亡。2011年5月23日,茌平郝集电厂建设工地工程由河北亿能烟塔工程有限公司承建,当天上午9点半发生钢内筒气囊漏气事故,造成一名工人死亡,5名施工人员受伤。
而这样一个如此血债累累的施工企业,本应该在历次的安全事故之后淘汰清理,结果却一路横行,还获得了多项最高荣誉。
灾难可怕,但比灾难更可怕的是对灾难的习以为常,和对灾难制造者的纵容。
聂树斌:有多少冤案可以重来
今年12月2日,石沉大海的聂树斌案被平反,“21岁少年”聂树斌21年后沉冤得雪,但这“迟来的正义”却带给我们对法制的无尽唏嘘。
1995年1月份,聂树斌被屈打成招,承认故意杀人、强奸妇女罪行。
1995年4月25日,聂树斌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年4月27日被执行死刑。
从此,聂树斌父母走上了21年漫长坎坷的为儿洗冤路。21年来申诉被阻,被踢皮球,被恐吓威胁,到处奔波,到处碰壁。
2005年1月18日,河北警方抓获多起案件作案者王书金,其供认自己就是聂树斌案的真正凶手。面对各种质疑,河北政法部门不仅闭口不谈,甚至屈打王书金翻供。
2007年,河北省高院一次二审王书金案,继续回避玉米地奸杀案。聂树斌母亲提起诉讼后,被各部门踢来踢去或是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结果还是长达6年的沉寂。
2013年,河北省高院最后一次二审,否认王书金为聂树斌案真凶,维持王书金死刑原判。
直到2014年12月,最高人法才指定山东高法复查聂树斌案。到2016年12月2日,最高法才撤销对聂树斌的原审判决,改判聂树斌无罪。
但是有谁知道这21年间聂树斌的父母家人是如何艰难地要求申诉,由于一份判决书被踢皮球,到处奔波,到处碰壁。若是依法治国有用,那这21年间张焕枝等家属的奔波有何用?那死去的雷阳、周秀云、贾敬龙们又该如何是好,谁来替他们翻案?
被踩死女童:生而不为人
这个悲情故事的主角,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就离开了人世。
江苏南通,一心想抱孙子的张爱芬极力劝说儿子儿媳生二胎。可看到二胎是孙女,自己未来还有要费心费力照顾,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来。
张爱芬觉得所有的烦恼和矛盾,都是这个二胎孙女造成的。晚上10点钟,待儿媳母女和病房的人入睡后, 她悄悄地将婴儿床上的小孙女抱至该院住院部大楼东北侧地下室楼梯转角处,采取用脚在女婴头部及身上踩踏等方式将其杀害,后将女婴放在楼梯转角处的纸盒内离开了现场。
对于自己的亲生孙女,手段竟然残忍至此!
消除性别歧视、女性解放固然长路漫漫,但是在“人人生而平等”深入人心的当代,以这样残酷的手段,冷血地剥夺一个婴儿的生命还是让人不寒而栗。最终踩死女婴的奶奶“获得了家属的谅解”“村民的同情”,这并不是说“杀婴”情有可原,而是揭露了这样一个吃人的事实:在时代变迁、问题繁多、落后思想仍旧强大的今天,多少骇人听闻已经是家常便饭,多少生命的消亡可以如此无足轻重。
千千万万死去的女婴不会原谅,千千万万有理想有良知的人不会忘记,扼杀这些无辜生命的刽子手、旁观者、随波逐流者。
时代进步,今夕何夕?这可是那个 号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中国?!
(本文来源:愚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