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六)

水灵儿的故事

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关键是确立正确的目标。

                                ——题记【原创小说】一个小公务员的内心挣扎(六)-激流网  仰望天空,繁星点点。月亮北斗各居其位。综观红尘,熙熙攘攘。贫富贵贱浮浮沉沉。有了比较,便有了酸甜苦辣;有了物欲,便分了高低贵贱。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才情,不同的容貌,组成了不同的机遇,形成了一个个不同的人生轨迹。很久以前,曾看过一个关于人生的一个比喻:人就像一群往一棵大树上爬行的蚂蚁,有的蚂蚁在离地很矮的时候就偏行到了一个小小的枝杈上,等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到枝杈的尽头,却发现原来自己离地面才一点点高,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生命留给它的时光已经不多了。有的蚂蚁爬到了较高的枝杈,有的蚂蚁却因为前进的路上没有碰到任何枝杈,竟然顺利的到达了树顶。当人懵懂无知的时候,选择的机会很多,却不知如何选择,当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却已经丧失了一些大好机会。

滚滚红尘中,我虽是一粒微尘,却也有自己漂浮的路线。以后的轨迹会怎样?不得而知。现在回过头来看从前,看我的人生,我的彷徨,我的感悟……

我出生在唐山的一个军营里。母亲怀我的时候,不能吃任何东西,吃了就吐。在怀我七个多月的时候,哮喘病复发,曾输氧抢救。我在娘的肚子里半个月没有动弹,母亲当时以为我大概死掉了。所以,我出娘胎时,不但皮包骨头,而且脖子往上是黄疸,脖子往下是紫青色,医生说这孩子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母亲从医院回来时,站岗的哨兵因和我爸关系很好,所以说话也没啥顾忌,看到襁褓中我的模样,竟哈哈大笑,对我母亲说:哈哈哈……大嫂……哈哈哈……你生了一个麻雀精!我想,当时母亲的心情一定是极失落的。我出生35天时,便会哭着找人抱(这在当时很罕见)。只要有人将手放到我的身下,我立刻就止住了哭声。手一离开,马上大哭。有天母亲生气了,将我放在小床上,然后出去串门了,不管身后的我是如何的声嘶力竭。三个多小时后,她回家,发现我已经睡着了,半个身子耷拉在床沿外,差点就掉地上了。晚上8点多,母亲觉得乳房疼的厉害,以为要长乳疮,让父亲帮忙看下,却发现原来是乳汁已经涨到了腋窝处,这才想起从下午开始没有喂我一点奶水。母亲说我从此以后便很少哭泣,你喂我我就吃,不喂也不哭,醒了,就自己舞动着手脚玩,困了就悄无声息的睡过去。所以,我的婴儿时期大多是在床上躺着度过的(呵呵,后遗症就是我的后脑勺太过扁平了,这让我留任何的发型都不太好看)。等我将近一岁时,母亲就把我放到婴儿车里,然后在婴儿车的搁板上放上一小把豆子,我就会把豆子从左边一粒粒的挪到右边,再从右边一粒粒的挪到左边,可以无声无息的在小车里坐上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我有一个姐姐大我三岁。皮肤白白的,脸儿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嘴唇红红的,鼻梁高高的。她生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里的一点点细粮都在姐姐的肚子里。那个时候这个漂亮的粉嘟嘟胖呼呼的小女孩,让我的母亲出尽了风头。每天母亲抱着姐姐一出门,孩子就不再属于母亲,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啊!去市集去供销社,来回都有人争着抱姐姐,母亲成了甩手大掌柜。姐姐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赞叹声,母亲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我就不同了,皮肤黄黄的,脸儿长长的,眼睛小小的,嘴唇紫紫的,鼻梁矮矮的。没人夸赞,没人抱。再去市集去供销社,姐姐被人争着领走,我哪,就只有母亲自己抱着去,抱着回。姐姐小时连睡觉都是枕着母亲的胳膊的,所以姐姐的后脑勺是半球型的,随便扎个马尾辫,挽个发髻什么的都很漂亮。姐姐小时母亲舍不得她哭一声的,都是抱着的,当然,有很多时候是别人帮母亲抱着的,这些事情当然是母亲告诉我的,小时,觉得很有趣,没往深处想。可是我四十岁那年想起的时候,忽然一下明白了,母亲之所以那样对我,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反差太大,她喜欢姐姐的程度远远大于我。姐姐带给她的是骄傲,我带给她的则是失落。

三岁多时,患了癌症的奶奶来到了部队,因为不能正常如厕,要用板凳的。但是板凳是用来坐着还是用来扶着,我没记住。每次如厕,总是我抱着板凳,大我三岁的姐姐扶着奶奶,负责帮奶奶解系裤带(因为奶奶坚决不用上班的母亲伺候)。奶奶总是念念有词:唉,我死了,变只鸡,下蛋给你俩吃。那时的我根本不知死是咋回事,只是觉得奶奶能变只鸡很好玩,但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年,妈妈买回家的鸡崽中,有一个真的很另类,从开始下蛋的那时起,一般一天生两个蛋,早晨一个,晚上一个,夏天褪羽毛的时候还保持一天一个蛋。一年后累死了,母亲常说那只鸡大概真是奶奶变的。

六岁时,我们跟随生病的父亲从部队回到了老家。八岁的时候,村里的一位老人见我多病的母亲在家寂寞,便拿出家里的一本麻衣相书给母亲解闷。黄黄软软的纸,巴掌那么大,里面画满了各种各样人的五官和奇形怪状的手纹。我太好奇,可母亲藏着不让看。我偷着翻出来看了几次,总是母亲的巴掌打上了我的脑袋才恍然惊觉。那书里是老字加白话,我居然连猜带蒙看得八九不离十。母亲见我太迷,遂把书还给了人家。我去借,老人说已经烧了,我便信以为真。虽没看完那本薄薄的相书,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论调却在脑海扎下了根。

初一,和班上的一个比我矮半头的男生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情愫,我喜欢他的聪明,他的口才,他的善解人意,可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我们没有约会过,也没牵过手,但眼睛里有种缠绵,行动里有种默契。那时,男女生之间不太说话的,男女的界限很分明,我很内向,因为和这个男生前后座,也因为我俩的成绩排名在级部前三名,所以,问问题什么的经常找他,那时我身体弱,他长的小,学校组织劳动时,我们两人经常被老师留下看守后方”,打扫一下卫生,批批作业什么的。学校张榜,我和他的名字经常排列在一起,所以我俩的名字经常被突兀的挂在黑板上,而另一名男生的名字则被悄悄檫掉了,还因为有次我和村里的一个矮个女孩一起上学,被同学远远瞧见,以为是那个小男生,因为我上学从来都是独往独来,所以一种说法蔓延开来,说我们在谈恋爱。这在当时可是个大事。好在老师和母亲都没有将此事不问青红皂白的扩大化。为此我心存感激。后来直到参加工作,遇到以前的好友,提起此事,她说当年同学都传我们曾约会在操场的草垛旁…等等。我只是笑笑。当时真的体味到了谣言可以杀人,所以,上海三十年代的阮玲玉因为谣言而自杀,我真的很理解她的痛苦和无奈。所以,以后遇到别人说谁谁谁如何如何,我也是听后笑笑,从不往心里去。因为这些小道消息的水分太大。初中毕业时,老师都以为我们这三个前三名的孩子去当时的重点高中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老天却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老师认为最有把握的三个人齐齐落榜,全去了当时的第二高中。高一那年有天骑车从学校回家,路遇两个南方人。只听那男的道:姐,这个人还有点福吧?”“恩。我环顾左右并无他人。回家说给母亲听,大笑一通后,心中却做出了一个决定:只是有点福,那就不再读书了,尽早下地干活,帮家里减轻负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高度近视。说起这个近视也带有宿命的色彩。我小学时学业很好。双百分那是家常便饭。可我母亲就是不让我看课外书。说别把眼睛弄近视了。可我就爱看书,她不让,我就偷着看。那时姐姐刚上初中,常带回一些大部头。她可以打着学习的旗号在西屋点着煤油灯看书(那时,家里就一盏15瓦的电灯,在父母的卧室)。我就求姐将书借给我看。看书是有风险的,不能叫母亲知道。我睡在母亲的隔壁,以前家里没有木门,只挂着布做的门帘,在门帘和门框之间有大约一寸的缝隙,那只15瓦灯泡的昏黄的光线从缝隙中透过来,斜照在我睡觉的地方,形成一条宽约半尺的散光地带,那便是我看书的光源。我把书藏在被窝里,翻开(怕翻页的声音被母亲听到),然后轻轻的推出,在那条散光地带一目十行,贪婪地看着,耳朵还得支楞着,听着隔壁的母亲是否有走动的声音,一有动静,我马上将书拖进被窝压在身下---装睡。因为姐姐给我书是有时间限制的,所以我也就在那时养成了一个不好的读书习惯,我不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去细细品位书中的韵味,只能粗读,知道故事梗概就可以了,不读第二遍。《艳阳天》、《金光大道》、《青松岭》、《海岛女民兵》、《难忘的战斗》……都是我在那个时期读的,其结果就是,半年的时间,近视就到了500度。等高二的时候,已经800度了。因为书读的是囫囵吞枣,所以只能是别人提头自己便知道尾,却无法记住那美丽的词汇,无法将某些精彩的语句引用到自己的文章中,文字功夫毫无长进,却白赚了一个高度近视眼。偏偏高二时,遇到的那个物理老师,总在课堂上讲:同学们要保护好眼睛,现在考大学,高度近视是不要的。我便信以为真。九十年代的时候我才知道,高度近视只是在某些学科受限制的,可是,已经太晚了,呵呵,我早已结婚生子,已经三十多岁了。所以,我觉得人是有命运的,各种各样的因素成就了每个人不同的生命轨迹——命运。

十七岁,高考落榜,我回家务农。那年我们学校只考上了十几个学生。我喜欢的那个小男生也落榜了。母亲让我复读,我坚决不去,并不说明理由。其实理由太简单,现在想起来感觉太好笑了,一个是因为老师说高度近视,大学不要,再一个就是那个小男生也回去复读,我想,别人一定会认为我们两个有恋爱关系,不然怎么学习成绩下降了?后来母亲见我态度坚决,就不再逼我,却让我到离家只有一华里的那个高中复读(我高一的时候就在这个学校,高二时,这个学校考了20名好学生到了另外一个重点高中,我是其中之一),我满心不愿意,可因为这个学校的很多老师都在我们村里居住,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我去了,可是,不愉快,表现在身体上就是我的淋巴系统感染了,以鼻子为中线,右边脸肿的很厉害,左边脸却很正常,有天晚上睡不着,听到母亲对父亲说:这孩子火气大了,这叫土驴不拔橛,拔橛吃满山啊。就随了她,不去读书了吧?我病了一个多月,病好后就正式下地务农了。但是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从农村走进了工厂。话还得从父亲为何离开部队时说起。

我父亲在部队时是个副营级干部,工作勤劳,口碑很好。但有次营房中的一位小孩病了,托他带了点尿样去医院化验,结果,我爸被传染上了甲肝。本来已经治好了,可是有天爸去澡堂洗澡,因为身上有个小疙瘩很痒,爸去抓挠,结果抓破了,又再度感染,当时爸的升级任命已经递交,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爸的体温达到了摄氏41度,在医院病情不断反复,半年后,发展到肝腹水,所以,升级无望,就打算回老家了。当时母亲哮喘很重,完全不能劳动,部队要开具证明,让地方安排工作,可母亲想,自己已丧失劳动能力,要那一纸证明有什么用呢?于是,部队派人在我老家给我们盖了一幢5间的瓦房,我们就回农村了。部队破格给爸办理了退休手续(后来改做了离休)。我母亲、我们四姐妹就这样成了农村人。

在我务农大约十几天的时候,我在村外的马路边上的那块土地里种黄豆,我家老三那时在初中读书,课间操的时候,就在我干活地边的那个马路上跑上一个来回。那天中午回家的时候,老三对我母亲说:妈,今天跑操我看见二姐了,我同学说看你二姐,戴着眼镜捏豆种,多可怜啊”!我听了大笑:这有什么可怜的,地里干活的又不止我一个”!可我母亲受不了了,就和父亲商议去部队一趟。关于去部队的这个话题,两年前提过一次,那时我初中毕业,没能考上重点高中,姐姐考大学,通知书却比别人的整整晚了一个半月。那一个半月里,父母几次想去部队,却都因为觉得自己已经离开部队十几年了,别人会不会已经不记得他们了而迟迟没有行动,踯蹰中,姐的通知书来了,母亲说,二女还有两年高中毕业,部队就不去了,看看她能不能考上大学。今年旧话重提,但父母很为难,那年我十七岁,两个妹妹一个十岁,一个十三岁,三个女孩在家里父母不放心,正犯难时,我那在济南工作的和我家几年没有联系的小姑姑,忽然来了一封信,说她要到我们家乡这里来疗养两个月(我们家乡的温泉非常出名)。当时父母大喜过望,这样我们在家他们就放心了。在这种情况下父母去了部队,据说非常顺利,一出火车站,就遇到了爸以前的一个部下,他先认出了父母,问明缘由就把他们直接领到了部队。原来那时部队有个政策,具体我是不清楚的,只是后来听母亲说部队的老同事都以为他们已经不在世了,因为当时离开部队时,医院的医生对父母的结论是还有两三年的生命路程。老同事说你们来得太晚了,如果早来两年,可以照顾你们的一个孩子参军,一般是去军医大学,早来一年,可以报销路费。你们今年来只可以帮忙解决一下你们的户口问题了,如果明年来,户口问题也没办法解决了。就这样,三个月后我参加了工作。当时想,唉,看来我高一时碰到的那个南方人说的有道理,我只有一点福气。要是两年前去我就可以读军医了,况且我喜欢医生这个职业。现在我只能去一个服装厂做了一名工人。别看只是一名服装工人,但是也羡煞了同龄人,那时的非农户口可是很金贵的。

参加工作后,同宿舍有个女孩,理智上我也认为她不是美女,但感情上却偏偏喜欢。喜欢她那几乎看不见瞳仁的黑黑的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总是想起一泓秋水这个词),喜欢看她笑起来上翘的嘴角,还有那说话的声音。可是她对我却不感冒”,和宿舍的另一个女孩好得像一个人,总是出双入对。我常常盯着睡梦中的她百看不厌,她在宿舍活动时,我的目光常随她的身形流转,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欢。一年后,她随父亲去了南方,在她身上,我理解了什么是”,什么叫做秀色可餐”.好在我们同性,否则可以体味一下单相思的滋味。

十八岁那年的某一天,我看到车间的一个同伴在看一本《人民文学》,我说:我先看看”.“我还没看完呢”.“我先看吧”.“怎么你先看?我的书我自己还没看完呢,不给”.“那……你看完了我看吧”?“不行,××还得看”.当时我真的很纳闷:她怎么就不给我看呢?我以前在学校别人有什么书都是我先看的。她为什么不给我看?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两个月后,我买了一本《读者文摘》,里面的哪篇文章启发了我,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凭什么优先看别人拥有的书呢?在中学,是因为你的学习成绩好,同学让着你,但这并不说明你有优先权。从此,我喜欢上了《读者文摘》,只要可能我每期必买,直到现在。有一些已经丢失了,剩下的大约还有200本左右吧。为了买书,我和老公闹了好多矛盾。刚结婚的时候,他什么书都不看的。也没有什么爱好,更没有浪漫情怀。通过《读者文摘》,我明白许多世事,但也变的消极。我不争也不斗,看别人换了好工种,觉得很正常,因为人家有个有权的亲戚呀,咱有什么好不平的?哈,因为自己这种与世无争的心态,在以后学FLG后,曾窃喜,认为自己属于不修道已在道中的那种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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