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宜黄县-梨溪镇
调研实记
在宜黄，笔者一行经历了真正的上山下乡。
真·上山
图片来源：壹玖壹柒
只有四驱车才上的去的那种山，顶上有一个村庄，是整个梨溪镇最贫困的地方，距镇所在地十二公里。山清水秀，屋漏无人。昏暗的老屋里散放着杂物，房梁上是腐朽的雕花，几个年纪较大的村民坐在破败老屋的门口聊天，清水从一步远的沟渠里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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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叫上狮溪，在溪流源头，村内几乎没有年轻人居住。村子旁边不远处建了一个养鸡场，废弃物排入溪水里，到其下六公里的下狮溪，流水还有异味。
下狮溪的风景不逊于上狮溪，上下狮溪的竹海蓊郁葱茏，远看秀美雅致，近观蔽日遮天。得天独厚的气候让各类竹子在这里争先恐后地生长起来，占领山头坡地，在山巅抽出挺拔的枝节，从路边探出青翠的嫩叶。一弯流水穿过村庄向山下流去，溪水清澈见底。
有乡贤说这里应当开一所疗养院，风景独好，然而尚未实行。基层干部谈及当地旅游业发展，表示虽然自然条件足够好，但交通不便，更重要的是缺乏财政支持。旅游业前期投资巨大，然而抚州市发展旅游业的重点不在梨溪镇，梨溪的风景相对而言又不够独特，因此这里的旅游业并没有得到政府的财政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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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梨溪，就产业方面笔者想说到以下两点。
一是民办产业，梨溪镇里阴村有一位村民开办了一个蔬菜大棚。在整个江西，蔬菜种植都比较稀少，基本依赖进口。这个蔬菜大棚开办后，产品在镇上供不应求，销售业绩良好。但由于技术原因，难以进军利润较高的领域，只能种植利润空间小的农作物，因此难以进一步发展。开办者说，当初的启动资金是在外地打工挣来的钱，希望可以回乡创业，造福乡里，也能陪伴家人。在农村青壮年人口流失，留守儿童、空巢老人现象严重的当下，这无疑是一个很有价值的选择，但遗憾不能进一步发展。
二是“龙头企业”。笔者一行在看当地情况简介时发现，当地某一重点龙头企业是一个外商独资的企业，出于好奇询问了情况。结果得知，该企业虽然是当地的龙头企业，但由于是外商独资，当地并不能从收益中分成。而且该企业不在当地雇工，工厂封闭管理，与当地居民隔绝，也就是说，这所工厂除了增加GDP之外，与当地再无瓜葛。问及此事时某基层干部叹气道，除了污染，它（该工厂）什么都带不来。由此观之，“脱贫”是真是假，并不是那么容易判断的事情，有时片面的真相与虚假又有什么区别。
在梨溪访谈某位老人的时候得知，老人家的三个孩子，有两个带着妻儿在外务工，只有过年才回家，三个儿子三间二层楼宽阔气派，平时其中两幢都是老人打理。老人家孤身一人，自得其乐，过过苦日子的人，如今觉得也挺好，只是见到我们这一帮有如孙辈的孩子，面上止不住地笑。这位老人家住所对面有一间漏风的屋子，据说是住着祖孙二人，遗憾没能更深入了解情况。当日听说村里有位老人过世，老兵，上过战场，国家补助丰厚，但儿子不孝，又有种种无奈。与大多农村一样，梨溪青壮年人口流失严重，连带着孩子一同外出，据说当地人拖家带口在外务工的很多，大多是包食堂、卖菜，形成一系列的联系，乡里乡亲互相帮衬，能赚到的钱远超过在家务农。这些青壮年做出这样的选择，外人也无可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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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梨溪，与乡镇干部访谈时气氛是最沉重的，比从县里到镇上的山路夜晚蜿蜒浓重的黑暗还要重几分。中国的根在乡村，乡村问题与纸上条文相去甚远。对上层来说，政策落实不到位是基层办事不力，对基层来说，政策落实困难是初始策划出了问题，对乡村百姓来说，远在天边的永远是好的，问题都出在基层干部身上。他们中许多人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是封建与革命年代混杂的形象，革命年代走出来的政权是伟大而光明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工农大众翻身做主，新中国和平昌盛走向富强；但对他们来说，官员依旧是欺上瞒下手眼通天的代表，父母官少得可怜，大多是作威作福刀笔纯属的形象。身为普通人的基层干部在这之中有苦难言。再说扶贫，扶贫政策的出发点自然是好的，实施过程中却问题重重：判定贫困户时，国家的标准应当如何遵循？老者儿女双全但都不孝，境地困苦按规则却无法得到补助，应不应该？安排贫困户务工，但不论是否有成果都给予扶贫款兜底保障，究竟该算是“输血”还是“造血”？脱离了国家资金扶持，这样的模式是否可以支持？而在扶贫步伐加快的逼迫下，基层除了这种名为造血实为输血的方式，难以再有其他途径让居民快速脱贫，又作何解？脱贫工作的启动缺乏资金，有钱才能生钱，这又该国家补助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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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问题多而复杂，从村霸、宗族势力，到法律边缘的情理矛盾，村民占据着道德制高点而村官又把握话语权，所讲之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究其原因，或许要归结于：在一个脱胎于封建社会小农经济的农村之上，建立起复杂庞大的国家政治体系。这其间的问题，笔者尚没有资历予以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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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一。来源：壹玖壹柒。责任编辑：邱铭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