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下午2时，激流网召开了春节返乡调研成果分享会。会议邀请北京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的何志雄老师做点评。对外经贸大学的阳和平老师和乌有之乡的李浩老师也参加了分享会。会议由激流网勤务员主持。参与分享会的同学、嘉宾和网友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2018年春节前，激流网发起了返乡调研的倡议，并邀请了《中国新工人·女工传记》的作者吕途老师为大家作了关于调研方法的讲座。参与调研的同学们经过假期调研有了很多收获：精准扶贫，土地流转，“空巢青年“，农村家族矛盾……对农村各方面的认识更加深入了。但也产生了很多困惑：精准扶贫为什么越扶越贫？土地流转为什么没有给村民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反而土地被荒废、被污染？等等。

分享会上，何志雄老师首先作了“三农问题与形势分析”的讲座，系统而又简明地为大家介绍了我国三农问题的历史和现状，展望了未来。何老师分析了我党历史上土地政策的四次转变：从《井冈山土地法》《兴国县土地法》，到抗日战争时期的边区政策，到解放战争时期的第三次土地革命，再到建国后的土改、合作社和集体化，我党的土地政策呈现了从改良到激进，再回到改良，再从改良到激进的不断调整变化的过程。我党的土地政策在实践中不断探索，不断调整，帮助中国共产党赢得了农民阶级的支持，使新中国拥有了较为强大的农业生产能力，并建立了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制。

“农村集体所有究竟是什么？”何老师提出了这样一个重要的问题。何老师认为：集体所有制是国家和小农之间矛盾妥协的产物，是完全土地私有和彻底国有化之间的折衷体。集体所有制只是一个社会主义工业化的过渡阶段，它取决于中国社会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未来的方向，可能是国有化，是全民所有这个意义上的国有化，而不是现在国家资本主导垄断的国有化。

随后，何老师介绍了从82年《宪法》开始的土地所有制的变化。十七届三中全会第一次提出要“长久不变”，新“土改”启动，土地确权发证。新土改的目标是完成“四至界定+三权分离”，集体保留名义所有权，用于公共性征用土地；农户固化使用权，可以继承或入股；进入市场交易转让的是由农户支配的经营权。新土改可能导致社会结构变化，此前，资本下乡的方式是资本通过政府与村集体交易，直接占用农民土地，引发大量冲突；此后，农户拥有四至清楚的土地及房产的使用权证书，可以直接与市民或内外部投资者进行有法律保障的经营权租赁交易；可以全部或部分转让，为资源性资产货币化交易构成增值空间，带动中小投资人下乡做组合投资。究其本质，还是推动农村土地交易，保护资本下乡。

讲座的第二部分，何志雄老师讲解了中国小农经济的消解过程。何老师首先分析了中国小农经济变化的社会背景：一是国际产业转移，制造业从日本到”四小龙“再到中国的变迁，产生大量劳动力需求，使得大量农村劳动力涌向城市；二是国内的城市化发展和生产过剩，使得大量的国内投资带动农民脱离土地，来到城市就业。农业生产情况的变化也印证了小农经济的逐渐消解。数据显示，农户分化情况明显，纯农户大幅降低，非农户占比明显上升；全国农业生产过剩，且仅全农户就可以提供全国所需农产品；机械化程度大大提高。而2003年是小农经济瓦解的重要时间节点。

为此，何老师得出了结论：当前农村经济的性质，已经彻底变化了，不再是传统的小农经济，而是市场化的、恶性竞争的、小生产的资本主义农业，中国农村经济制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劳动力过密化转变为了资本化投入农业、简单商品交换转变为了资本主义商品交换、地方区域集镇市场转变为了全国市场乃至国际贸易。

讲座的最后一部分是中国社会发展形势分析。何老师介绍了十八大以来的中国农业政策的变化，由加快城市化、加快农业现代化的政策转变为城乡融合，城乡一体化的新计划。而政策的变化是不同利益集团的矛盾与斗争的结果。面临新政策新形势，不同农业面临不同的前景：对于一般农户的小生产农业来说，受政策影响小，但是受总经济状况影响较为严重。而资本农业（设施农业）受政策的不良影响大，可能会在接下来的经济发展中被淘汰。何老师也提出了一种较为悲观的假设，如果经济形势继续下行，可能会导致大量农民工失业，且无处可去，可能会产生大量产业后备军。

何老师的讲座结束后，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简短的总结后，并开始了会议的下一阶段：寒假返乡调研分享。

来自中国传媒大学的王同学首先发言，介绍了她寒假在家乡所做的关于“精准扶贫”的调研。她以家乡湖北某贫困村作为调研对象，广泛收集资料，深入接触村干部、村民和有关部门，采取调查问卷与无结构式访谈相结合的方式，得出了丰富的调研成果，让大家了解到“精准扶贫”在基层的施行情况和其存在的问题。概括起来就是：一，贫困户识别制度不切实际且存在暗箱操作，人均4000元的贫困线在现实操作中无实际意义，大部分人被评为“黄卡户”后居然不知情，没有获得相应的优惠，“黄卡户”只是村里用来揽钱的手段；二，资金流向不明确；三，扶贫也讲面子工程，部分扶贫资金流向林业局；四，扶贫款成为官民博奕的手段，存在一些“刁民”贫困户现象。

对于王同学调查的结果和产生的疑惑，何志雄老师作了回应。何老师认为，农村社会的“精英俘获”现象自古就有，历来就存在“皇帝是好的，官员是坏的”的现象。现在所有与财政转移支付相关的项目都存在类似的问题。三农问题是为结构性的问题，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农民组织起来，跳过地方官员来承接资金。目前已有合作社成功的先例。

随后，又分别有两位同学介绍了在各自家乡的关于“土地流转”的调研结果。一位同学调查了河南某乡集体动员土地流转的情况。报告的结果显示，土地流转与否，原则上应是按照群众自愿，只引导不强求，但是据村民表示，实际操作中都带有明显的强迫性质，村民大会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不愿意也得愿意。流转过程中存在如下问题：一，被解放出来的农户很可能面临新一轮的剥削，工资水平低下；二，经营者的各种补贴款不能保证，很难拿到国家补贴，因此经营者都很有可能亏本；三，部分通过私人各种渠道流转出去的土地，因现在承包金降低等因素不愿流转；四，各村集体都存在谎报地亩数的情况。等等。

最后会议进入了自由提问环节，与会成员踊跃发言提问，无法现场参会的京外同志提出了相关问题。何老师、阳和平老师等对这些问题一一做了解答。大家认为，同学们在调研过程中发现的问题尽管发生于农村，但是解决之道，却在三农之外，存在于整个社会经济结构的改造之中。

分享会在下午六时许在热烈讨论的氛围中结束。调研报告将陆续在激流网上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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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激流网编辑部。本文为激流网原创首发，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责任编辑：邱铭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