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乐和瑜伽的伴随下
10月10日上午,我直接去马歇尔桥。早上下雨了,随后,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施普雷河上,树叶在秋风中色彩斑斓。桥上,在寒风中醒来的年轻人刚吃过早饭。宿营地有厨房,每天供应热汤、面包、沙拉、水果等餐食。据说昨日主动撤出其他两座桥后这里是主场。
博士后马克
我带着蒙娜的狗狗Tommy在现场,和很多人的沟通是通过Tommy的“引荐”。很多人受到Tommy的吸引,过来跟Tommy亲近,在寒冷和疲惫中,和Tommy拥抱和亲近可以让人放松、给人温暖。
我刚上桥,就有一个高个子青年马克和请求和Tommy玩一会儿,我们就聊了起来。马克是英国人,剑桥大学毕业的博士后,人类学专业。已经在德国工作好几年了,他9月份失业了,现在领失业金,正好赶上柏林反抗(人类)灭绝行动,就暂时没有找工作。旁边一位年长者听到年轻人的英国口音,也加入了聊天,他说他也是英国人,听到乡音很亲切,他已经在德国工作很多年,6年前退休,他是一位IT技师。
高中毕业生罗莎
在人多的场所,Tommy会有些躁动。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Tommy就安静了下来。一个女孩子罗莎过来请求和Tommy玩,罗莎来自瑞士,是瑞士“星期五护未来”(FridayForFuture)的成员,她们10多个小伙伴一起从瑞士过来支援柏林的行动。罗莎高中刚毕业,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暂时中断学业,她说准备一年以后学习酒店管理专业(hospitality)。在德国也有这种情况,一些学生高中毕业后会选择停学一年,有的只是想从多年的学习生活中放松一下,有的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慎重选择大学的专业方向,有的想先做一些社会服务再继续大学的学习。在德国,学生通过高中毕业成绩来申请大学,据我所知,这个成绩终生有效,所以,不需要高中一毕业就立刻上大学。我问罗莎关注环境危机的意识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她说:“应该是成长环境造就的,我和我周围的伙伴一直比较注意环保,比如:尽量少产生塑料垃圾等。还有学校老师的熏陶,我们的地理老师给我们讲了很多环境危机的知识。去年开始准备高中毕业考试,我因为花费很多时间参与‘星期五护未来’的活动,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复习功课,不过,我还是顺利毕业了。”
大三学生卡尔
一位德国大学生卡尔来和Tommy玩,卡尔读大学三年级,工程教育专业。卡尔说,他现在边上学边工作,之所以做兼职,一方面是可以有收入,另一方面是增加自己的教学经验。我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环境问题,他说:“这开始于三年前,我那时候的女友非常关注环保,她关注不是为了耍酷,而是从心底里在乎,她从方方面面要求自己,哪怕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不方便,也会争取做到环保。我因此受到很大影响,开始去阅读一些文章,想搞明白到底环境危机是怎么回事。去年是我的转折点,我成为了一名运动的积极分子,促成这个转变的原因是聆听了一场演讲。那位知名的学者在大会上详细介绍了环境危机的现状,列举了翔实的数据,我真的被震惊到了。科学家通过数据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不改变,人类就会在本世纪内消失,所以,我们必须现在改变。”
吕途:“我来自中国。我这几天每天写一篇现场报道。中国的读者在思考,为何中国人中关心环境危机的人不多。我们共享一个地球,中国人口众多,如果中国人不改变,即使欧洲人、德国人改变了,拯救人类的任务还是无法完成。你怎么看?”
卡尔:“的确如此。德国人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为了生活质量的‘提高’过度地消费,现在,我们认识到,地球不能再承受我们的生活方式。但是,中国人或者其他国家的人也许还没有‘享受’到更高的生活质量,会觉得用环保来限制发展是不公平的。我很理解这种感受。即使人类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我们也只能从要求自己和自己的国家开始,我们对中国不了解,不能指手画脚。”
旁边一位退休的长者加入了讨论:“谈到环境问题,我退休前写过很多政府间报告,说到年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美国和欧盟远大于印度和中国。还有,中国的总排放量虽然世界第一,但是,是背了全世界的黑锅,因为中国是世界工厂,排放在中国,消费在其他国家,也因此,在中国,癌症都快成了‘瘟疫’了,中国人正在承受污染的代价。”
吕途:“中国政府很重视环保,例如:美国宇航局卫星数据表明,全球从2000年到2017年新增的绿化面积中,约四分之一来自中国,贡献比例居全球首位;中国的贡献中42%来自植树造林,32%来自集约农业。在中国,也有很多年轻人回到农村从事生态农业,通过健康的生活和生产方式去保护环境。当然,大部分人仍然处于惯性之中,很难改变高污染、高排放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如果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改变,可惜地球留给人类的时间很少了。你可以搜索一篇文章‘Deep Adaptation’,Bendell教授预测,大规模灾难将在11年之后降临。”
博士生马库斯
我正和卡尔聊着,一位年轻人马库斯走了过来,他说:“我在‘收集’没有加入小组的参与者,如果你们还没有加入任何小组,我在组织一个小组。”卡尔已经是其他小组的成员,就这样,在马库斯的邀请下,我居然也有了组织,我们这个临时小组成立了,一共8名成员,都是“散兵游勇”。我们这个临时小组的名字是企鹅,手势是同时伸出两个小手指。小组刚成立就开了一个小组会议。警察刚和运动组织者沟通,希望所有人在今晚8点前离开马歇尔桥。小组需要表决,谁同意离开?谁不同意离开。我们小组的大多数人表示模棱两可。马库斯说,如果接受警察的提议今晚离开,就准备组织一个马歇尔桥音乐会,问大家有什么意见?有没有人自荐参与组织或者表演节目?大家觉得音乐会是个好主意。然后,马库斯又问,如果警察强迫大家离开,有谁会采取非暴力不配合的做法?就是坐在那里不走,等着警察给抬走;小组里的4位年轻人举手,4位年长者没有举手。小组会议结束,马库斯去参与小组代表会议。代表会议结束后,马库斯给我们反馈,大多数其他小组决定不接受警察的提议,今晚要继续占据马歇尔桥,因此,也就没有了音乐会,小组中的4位年轻人今晚将露宿在这里。
和马库斯聊天,他1989年出生于前东德,正在读博士,专业是生物化学。他说,他们大学来了蛮多小伙伴,各个学科的大学生和研究生,好几位是物理学博士。我问马库斯:“我在运动现场有个观察,遇到的参与者或者是高中生,或者是大学生,或者是博士生,你更了解情况,现在这桥上的几百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学历啊?”
马库斯:“我了解的情况和你一致。”
吕途:“我在《这不是演习 - 反抗灭绝手册》中读到马尔代夫国家主席的演讲,其中一段话是这样说的:‘我们不能因为气候问题而把工人与拯救地球对立起来……。我们不要忘记我们对劳动人民欠下的债,包括煤矿工人。今天世界的财富积累、技术进步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要归功于这些人的辛勤劳动。我们不应该责备煤矿工人、伐木工人或者石油钻机工人。我们应该感谢他们对人类文明的贡献。煤矿工人不是问题的根源,煤才是。不要在危机面前混淆问题的所在。’”
马库斯:“我也读了这篇文章,我很同意。我读过一篇文章,分析说,在一个社会,成功的反抗只需要人口中的3.5%就够了,当然,这3.5%必须是积极和坚定的参与者。这个分析针对的是强硬统治。在相对民主的国家,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全体公民同意呢?”
艰苦卓绝的反抗
这时,下起了太阳雨。一位年轻人一直躺在路中央昏睡,下雨了也不知不觉,旁边的人用暖毯把他裹起来,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太疲倦了。
穿着和平鸽马甲的,负责和警察进行沟通
在XR(反抗灭绝)的内部网站上,有组织者提出不同意见,觉得没有必要晚上继续堵路,大家在风雨和寒冷中受苦,而半夜道路上没有车辆和行人,这样的做法的意义何在?不如晚上好好休息,第二天精力充沛地去堵另外的交通要道。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要想堵路,必须早起,年轻人本来就喜欢睡懒觉,如果凌晨4点钟起床,这样的折腾也许还不如晚上做好御寒措施在睡袋里睡觉。总之,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是艰苦卓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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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途。作者授权激流网刊发,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责任编辑:郭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