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地沪:“我小学没念完就跟我妈一起去矿上了。我妈妈去世就是咳嗽病……现在想来可能是同样的问题。”

访谈时间:2018年8月24日

访谈地点:刘地沪家

基本情况:刘地沪,1972年生,患尘肺病二期。从小跟父母在本地锰矿山上工作,未得到工伤赔偿。刘地沪现和妻子居住在老家,妻子早年也跟着他上山背矿,如今肺部也有不适。访谈时聚集了许多附近村民,且部分村民因锰矿造成污染却无人管而情绪激动。

我在矿山工作14年,就是在本地的锰矿。我今年46了,72年生的。现在矽肺是二期。我十二三四岁就去矿山了。之前小学都没毕业,就去矿上了。没种过地,家里只有点点地。我只有一个人,哥哥死了。他在窑子上筛矿被电死了。我哥哥去世的时候,家里就两个老人。父母种了点把点地,03年被矿上征收了。秦玉林(音)征收的,那是私人老板。我小学没念完就去矿上了。矿山离这儿没个好远。那时候跟我妈一起去矿上。妈妈那时候也有咳嗽病。她后头因为咳嗽死了,那时候我在矿山工作。

尘肺之痛——尘肺农民工的故事之九-激流网目光

(其他人:前几年高燕都是烟雾,二十几年来那个厂一开起都是烟雾,就算不背矿也受影响。那个厂子近年五六月份停了,现在空气好多了。这里都是私人的矿,一直都是私人的。七十年代那时候都还没有开。开矿就是八几年。我们十二三岁就背矿了,开了三四十年了,都是属于私人的。)

我妈妈去世就是咳嗽病,支气管炎。那时候没得鉴定。现在想来可能是同样的问题。尘肺检查说是气管炎,没得矽肺病嘛。那时候没听说矽肺病。我妈去世时我三十多了。爸爸也是背矿,我们那时候都是背矿。我爸走得早一点,我二十九岁时,肝癌死了的。我结婚的时候22岁。有两个孩子,都是儿子。妻子不是同村的,同一个镇,隔半个小时(脚程)。

(其他人:那个厂可能是九二、九三年开的。我们这里都是,很小就开始干活。)

(问:你在矿里都做什么?)就是打眼啊放炮啊背矿啊,这些都要做。一天挣得到三十块钱,二十块钱。你背得多就得的多。(罗的妻子:我们也背,女的也背,男的也背。女的也进洞里头。那时候早上天不亮就出门,黑天才回来,那时候他爷爷还在,七十多了,也就是穷。那时候除了背矿没得其他做。庄稼地就没得好点儿。我二十三岁下来的,就跟他一起去背矿。刚开始就背不起来。撒过,XX有一个窑,就把那个矿石捡到窑里去,后来又去做那个。那时候背十五块钱一天,那还算高工资。十五钱一天,那样做了几年。开矿啊,他就去打钻,打那个眼眼,从那个洞子里头往上压水。也是天不亮就出门,黑天才回来。那时候有八九百块钱一个月吧。那时候结了婚还没有生小孩。那时候我们好穷啊,房子都没有的,屋里还有两个老的,老的那时候还背矿。妈妈还回来一个人在屋里,一个人煮点饭吃这些的。她就是咳嗽病,支气管炎,到了冬天就咳。她就是得了那个病,她就不能和我们去了,就在屋头里等。我跟他一起背矿至少十年咯。我就是长期咳嗽,一感冒就长期咳,咳嗽很急了。医生说我有乳腺增生。上次普查我去体检了。检查了也就说是,根本结果就是也不拿给你,他晓得你那些拿回去也没啥意思。就叫长期把那个药吃。)

我腰杆痛,又是个矽肺病。我的诊断证明掉了。

(其他人:这里就是包庇企业,全都是。有些检查,全部都是给你作假。三期的矽肺直接就是登记支气管炎。疾控中心就是不给你出示那个单子。我们这里太黑暗了。老百姓就是生存不下去有的事情。政府啥时候把我们农民放在眼里噢?这个乡起码占70%的都有矽肺。我们找到政府,就说厂方应该把我们全部弄去体检。政府一巴掌全都盖住,就是不允许农民去……我们在当地锰矿打工,没有签劳动合同。现在工作的要签了。以前的就不算了。我们现在企业也不管我们,政府也不管我们,我们现在就是群体跟企业要打一场官司。这么多年,这么多矽肺病人,也没得个人来观看我们。我们最后一直就,找了重庆市政府。包括这次重庆和中央的抽查组来。搞的哪样活儿呢?就找几个美女把这工作组给陪了,啥子事情就把我们盖下去了。有污染的也就没污染了。包括现在树子都死了。咱们老百姓就看着这个烟在冒。大企业我们就是告不赢。现在这个案子在进行中。我们去乡政府都去了无回数了。我们就叫政府,说你们看我们廖家坝那些老百姓怎么生存,又是灰又是烟尘。他说你要取证据。我说证据你们看得见的。那个环保局现在都不是为百姓办事。我们这些农民确实是过不了日子。那么大个企业,政府肯定是为企业不为我们老百姓。企业要给税收是不是。巴山其他地方都是好地方,就是我们这个乡镇,其他哪个乡镇都比我们搞得好。)

尘肺之痛——尘肺农民工的故事之九-激流网山下的锰矿

那时候不知道这个有害。打眼就是打干眼子,有很多烟,就有炸药的那个味道。出来满身都是灰,身上的灰除都除不掉。我一直没换地方,在一个企业。(问:有找过他们谈补偿吗?)没有。老板是当地人。他们挣到好多钱,好几个亿了,巴山最大。诊断完了我都没感觉不舒服,但现在就不行了,就是一感冒人都不能要。冬天更厉害一些。之前是矿关了就不干了。现在家里也没列入低保,还是靠以前下力的存款,两三万块钱,现在快用完了。亲戚哪个能帮哪个,都挣不到钱。

(其他人:我们这个村,70%都有得病。诊断出来的有好几十个。几个大队的人都在这里干活。所以现在乡里就不敢拿去检查。包括当兵,本乡都没得一个。)

(访谈时村民拿出多张照片显示矿场冒出的黄烟和蓝烟,还有因污染而死去的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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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肺之痛——尘肺农民工的故事之九-激流网来源:微信公众号“ 于华看社会”。责任编辑:郭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