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司马南先生对联想的柳传志和杨元庆连续展开严厉的批评，指责他们化公为私，造成巨额国有资产流失。司马南先生对资本及资本家的批评，对劳动者创造的巨额国有资产流失的揭发，对联想发展小贷公司盘剥民众的揭露，我们都是赞成的，但在如何区分资本家和企业家以及如何解决资本无序发展这个问题上，我们有着一些与司马南先生不同的意见。

司马南先生在视频中讲到：企业家是什么？是像曹德旺、任正非这样踏踏实实干实业，在自己的行业领域里打出中国人的一片天；而资本家，赚钱就是一切，玩得却是“钱生钱”的游戏，用电影《华尔街》里的经典台词讲，就是——资本永不眠。

看完这段话，笔者心生疑窦，资本家和企业家能这样区分吗？

首先，资本家和企业家本身是有交集的。资本家是占有资本，剥削工人的剩余劳动而获取剩余价值的人，一般为企业大股东，企业家是以管理企业为专长的人，表现为厂长、经理之类的。有的人既是大股东又是经理，可以认为既是资本家又是企业家。也就是说，不能因为这个人是企业家，否认他同时也是资本家的可能性。

其次，搞实业的就不是资本家吗？资本家是资本人格化的代表，金融资本家是资本家，产业资本家也是资本家，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能认为他同时兼有企业家的身份，而否认他是资本家。如果把金融资本家看做是资本家，而把产业资本家不算资本家，势必会造成混乱。因为金融资本的垄断是从产业资本垄断当中发展出来的，列宁曾经讲过：“生产的集中；从集中生长起来的垄断；银行和工业日益融合或者说长合在一起，——这就是金融资本产生的历史和这一概念的内容。”因此，只反对金融资本的垄断，不反对产业资本的垄断，是本末倒置的做法。

再次，踏踏实实并不能说明这个人不是资本家，因为资本家并不一定不踏实或者说道德品质恶劣。比如，19世纪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就是一个很踏实的道德高尚的资本家，从1800年到1829年间，他以股东兼经理的身份（也就是既是资本家又是企业家）领导了苏格兰的新拉纳克大棉纺织厂，招纳各种堕落分子，用劳动来改造他们，欧文把新拉纳克变成了一个完善的模范移民区。“在这里，酗酒、警察、刑事法庭、诉讼、贫困救济和慈善事业都绝种了。而他之所以做到这点，只是由于他使人生活在比较合乎人的尊严的环境中，特别是关心成长中的一代的教育。他发明了并且第一次在这里创办了幼儿园。孩子们从两岁起就进幼儿园；他们在那里生活的非常愉快，父母简直很难把他们领回去。欧文的竞争者迫使工人每天劳动十三至十四个小时，而在新拉纳克只劳动十小时半。当棉纺业危机使工厂不得不停工四个多月的时候，欧文的工人还继续领取全部工资。虽然如此，这个企业的价值还是增加了一倍多，而且直到最后都给企业主带来更大的利润。”（恩格斯《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

欧文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满足。他给他的工人创造的生活条件，在他看来还远不是合乎人的尊严的；他说，“这些人都是我的奴隶”。因为欧文经过商业计算发现了资本剥削的秘密，而自己就是那个剥削工人的资本家。这使得有着崇高道德感的他放弃了资本主义的经营方式，去美国创办了新和谐公社，“转向了共产主义”。

欧文很诚实，他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企业家，把工厂管理的井井有条，效益蒸蒸日上，但他并不否认占有了工人的剩余价值，也就是说，他本人还是个资本家。而任正非和曹德旺做到了欧文这样善待工人吗？当然没有，他们甚至不如现在日本的一些资本家对员工做得好。

华为崇尚的是加班文化，造成的员工猝死屡见不鲜，而且强迫新入职员工签订《奋斗者协议》，也是屡受诟病的。华为员工和他们的孩子能像欧文工厂的工人那么快乐吗？

曹德旺的福耀玻璃呢？如果我们在网上搜索“在福耀玻璃工作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可以说丝毫找不到幸福、安全、稳定、自豪等字眼，都是哄骗、熬人、克扣、淘汰等等。

福耀玻璃在美国复制国内血汗工厂模式，而且反对建立工会，更是一个公开的事情。在美国员工看来，福耀没有安全体系，机械设备过于密集，防火意识淡薄，很容易出生产事故。更重要的是，中国主管态度粗暴，很不尊重人。

所以，任正非和曹德旺肯定是资本家，甚至算不上善待员工的“好的资本家”。并不能说踏踏实实、不搞金融，为中国人打出一片天，就是企业家而不是资本家，这是一种狭隘的认识，客观而不客气的说，这是小资产阶级民族主义的认识。

那么，有没有是企业家不是资本家的呢？当然有。司马南先生说企业家使他想起了曹德旺、任正非。笔者则想起了马宾老人。马宾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老革命了，新中国成立后，他任鞍山钢铁公司总经理、总工程师。他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总结了一整套社会主义企业的新式管理办法——鞍钢经验，即以加强党的领导、实行“两参一改三结合”（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工人群众、领导干部和技术员三结合）、大搞群众性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为核心内容的一整套企业经验，被毛泽东主席命名为《鞍钢宪法》。他晚年连国家分给他的便宜房子都没要，算是革命到底了，他没有剥削过工人，也没有谋过私利，这在那个年代是很常见的现象，这才算是社会主义的企业家。更重要的是，马宾不仅踏踏实实管理社会主义企业，而且要彻底解决官僚主义带来的人与人的关系不平等的问题。

另外多说一句，搞金融的也不能都算资本家。比如毛泽民同志在安源办了消费合作社，而且是苏维埃国家银行的创办者，主持发行了红色货币，但毛泽民是资本家吗？当然不是。因为毛泽民同志创办银行的目的是为了发展苏区经济，造福百姓，并不是为了资本增殖。

总之，用玩不玩金融来区分资本家和企业家是错误的，如果生产的目的是资本增殖且采取雇佣劳动制度，就算不搞金融，就算生活简朴，也是资本家。社会主义之所以要反对资本家，主要的并不是道德批判，而是从资本主义阻碍和破坏生产力发展、剥削工人造成两极分化、经济危机必然爆发等等角度论证其不合理性，进而提出取代资本主义的必然性和合理性。

资本天然就是无序发展的，这种无序发展是竞争规律和资本积累规律导致的，竞争导致集中，集中必然发展到垄断，垄断资本大量过剩，据统计国内的过剩资本达到了一百万亿之多，这些过剩需要新的投资场所，无序发展就会因此产生，资本过剩­­­——无序发展­­——危机——优胜劣汰（伴随着大量的浪费，比如曾经的小黄车）——垄断——更高程度、更大范围的无序发展，这是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一般规律，资本私有制注定无法做到有序或者说在全社会有计划的发展，要解决资本无序发展，必须实行公有制＋计划经济，而在现在大数据条件下，完全是可行的。

社会主义革命时期而非民主革命时期，应该支持社会主义的企业家，反对资本及其人格化代表的资本家，而不是支持搞实业的资本家，反对搞金融的资本家，或者支持一部分资本家，反对另一部分资本家，这就是我们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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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凡。本文为激流网首发，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责任编辑：乔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