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打工者张一)
问:一哥,你打工的经历与别人不太一样,听说你在内蒙古骑着马卖过春药?这说法靠不靠谱?到目前为止,你共走过了好多个城市?
答:打工的经历与别人大同小异,唯一不一样的是别人赚钱了我勉强糊口而已;至于“春药”,是不是春天生根发芽的草药简称“春药”?内蒙古去过,2009年正月初二从长沙出发,正月初四早上到;在内蒙没骑过马,倒是20世纪末期,家里养了匹拉车驼货的马,与马共同工作过;哦,对了,鄙人属马,马马虎虎,从不靠谱。行走江湖十几年,走过的城市才那么二三十个,当然,感觉最大最牛逼的城市还是咱们武冈城。
问:都说深圳是节奏快,效率高的城市,你有何感受?喜欢深圳吗?
答:在深圳生活了这么多年,基本麻木了,没啥感觉。如果说喜欢深圳,因为在深圳我能找到养家糊口的工作,如果说不喜欢深圳,则是我在这里找不到归属感。
问:生命中很多的第一次可能比较令人难忘,还记得你打工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吗?在哪儿?工资在多少?可不可以稍带说说你初到广东时的那段日子?
答:人生第一次打工是1994年暑假,在老家米山,那时候米山乡卫生院要搞维修,外墙全部用水泥砂浆糊一遍,恰巧卫生院所在地是咱队上的土地,所以,维修工必须从咱队上找人,就这样,我被顶上去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地方保护主义的优越性,哼哼!至于工资,是15元钱一天,我是小工,负责挑水、筛石灰、搅拌砂浆等活计。干了4天,赚了60元,估摸着两个月的菜钱出来了,就撂挑子不干了。——我向来就是知足常乐的人——当然,是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而已。我第一次来广东是1998年暑假,一个多月,基本是在烈日的曝晒下挨家挨户找工作,很遗憾,街道上、工业区里张贴的认尸广告比招工广告还要多(当然,不排除同一张“认尸广告”覆盖率要密集一点)。前半个月,基本是露宿,借老乡的租房洗了一次澡;后半个月,条件好些,住出租屋的楼梯拐角处,闷热了点,最起码遮露了。说多了都是泪。
问:那时候是广东查暂住证最狠的时候,好多人都因此被逮进去过,运气差的可能还被打坏身体,尤其“樟木头”那地方在那时是很多打工人的噩梦。你有没有被查过暂住证?或逮进去过?为躲避治安搜索,无所不用其极,爬树上,睡坟山。这样的经历你印象深吗?
答:当时最流行的两个字——戒严;呀呀,说起戒严啊,在我的印象中就是查暂住证。98年的时候我20出头,长期的体育锻炼在深圳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管你治安仔围截堵恐吓,我都能有惊无险从容躲过。譬如说,我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失业者住一层楼的出租屋房顶,上去前,我找好了逃生路线;晚上治安仔查户口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在下面叫嚣,让我们抱头走下来,这种情况下,我岿然不动;敌动我先动,在他们爬楼到一半的时候,我虚晃一招,然后按照自己暗自留意的逃生通道溜走;曾经有一次,三个治安仔在后面追,巷子前面有一个骑摩托的治安仔在堵,我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安然脱身。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拼命,就会送进收容所,然后解送至樟木头、韶关等地,那些地方,可是“渣滓洞”啊。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革命电影,让我得到无穷的力量,在逃跑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地下党员附身,所向披靡啊!我甚至想到如果万一被抓,我宁死不屈(NND,不就是没工作没暂住证么?怎么一下就视死如归了呢?)。有好几次,远远地看到那些苦命的打工兄弟姐妹们,他们被阶级敌人围剿了,后面一人双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膀上,一串串的,依次向开了小铁窗的厢式货车走进去,他们或面无表情或嚎啕大哭或癫痫发作般浑身颤抖。在他们周边,有全副武装如狼似虎的鬼子、汉奸、伪军们(不好意思,抗日神剧看多了,穿越了,反正场景大同小异)。至于你说的睡坟山,那可是避暑胜地啊,广东人硬是幸福,死了还住水泥封顶的好坟墓,这不,住了二十年瓦屋的农村汉,能睡水泥铺地的坟头,那可是睡得特别香,凉风习习,天籁齐鸣,遥望苍穹深邃,近听鼾声一片,治安仔也鲜有来坟山查户口的,真TNND幸福啊!美中不足的是,蚊子多了点。
唐言宋教授问:敢与死鬼阴阳睡的,没发一点怵?
答:那时来广东打工,必须得练好胆,练胆的最佳场地和最有效方式,就是睡他几次坟山,从此之后,无论夜黑风高,都不会再发怵!
虎虎问:那时候的暂住证查的这么严啊?睡坟山?好恐怖啊,想想心里都在发毛。
答:这是你们九零后没有机会再去弄明白的事了。想当初,我们出来打工,走在广东这块鸟地方上,最怕的就是警察查暂住证,若是遇见了打抢的,可能还要高兴点。
妮子问:以前找工作是不是要介绍费才能进厂啊?要不就是熟人介绍?
答:你我不同时代,自从孙玉刚2003年舍身成仁之后,广大打工者,才有机会彻底无视暂住证了。
空间网友问:露宿街头吗?有没有在半夜被警察追杀啊?
答:警察最怕死的,一般警察半夜不会来坟山,但是有大的行动,武警会来查。武警们不会追杀,但是会拿着冲锋枪对着坟山胡乱扫射......
问:是什么因素让你转行做了手机?还干过些啥?
答:进手机公司纯属意外,因为当时找工作的时候,面试了很多家公司,唯独一家手机公司聘请了我,待遇还不错。我做了很多行业,在不同的公司尝试了不同的工作不同的工种,制鞋业、制药业、电子业、物业等等,做过普工、技术员、仓管、生管、采购、业务、行政等工种,基本上广东这边的工厂的工种,基本挨个做了个遍,当然,老板除外。我没有专业,没有特长,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不精。
问:在创维当陪酒员是什么时候的事?一个酒鬼去做陪酒员,不可谓不是件快活的事。能否说说那段经历?
答:我一本正经地告诉你,我不是陪酒员,也不是酒鬼。本人爱好喝酒,小酌怡情(多有情调的事情,怎么就说成酒鬼呢);2005年的时候,我进了创维集团,做业务(业务员很大一部分时间就是陪客户吃吃喝喝啦,如果笼统称为陪酒员那是非常错误的,说明你的政治素质不过关)。在创维厦门办事处上班的时候,谈不上快活,最起码悠闲。相对深圳的快节奏而言,在厦门适合养老,慢悠悠地,惬意。具体经历暂且略过。
我心飞翔问:老乡,我想问你,我原来是做软件开发的,做了13年。去年因为身体原因改行做了业务,听人说有酒量才有销量。你酒量是怎么练成的,还是说天生的呢?
答: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在中国,做业务,女人嘛,就要靓点,放得开点,男人呢,就是要酒量大点,豪爽点。玉不琢,不成器;不多喝,就没量。老乡,你说呢?酒肉穿肠过,过了就过了,没事。有机会一起多喝几杯,你就明白了。
问:前面说的都不是很辛苦的工作,你做过最苦的事是什么?有没有过饿饭经历?
答:2001年的时候,在东莞长安进了一家玻璃钢厂,那才是最苦的工作,在仓库裁纤维,身上又痒又痛,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又红又肿;当时被查暂住证的逼得没法了,才花了50元的介绍费进了这家厂,满以为找到一份包吃住的工作了,而且三个月后工厂帮办良民证(哦,错了,暂住证)。做了三天,熬不住了,爬围墙跑了(正规辞工不批,自离带不走行李,只好越狱)。2003年春,饿了几次。那时候与高中一同学同时失业,身上还有200块钱,在长安上沙租了一个铁皮房,140元一月,剩下60元基本上发挥了最大的用处:路边摊有一块钱一个的炒粉,买回租房后,用筷子非常均匀地分成两份,然后两人慢慢咀嚼,吃鱼翅一般,口水四溢。60元钱很快完了,饿了几餐,终于找到工作,欣喜若狂。
妮子问:那个时候找工作那么苦啊?你都坚持下来了吗?
答:我也想不坚持呀,可是人要呷饭滴,不呷饭也没关系,要喝点小酒呀,没工作就没有酒喝,更何况有时还要吃点小大二,你说你能不坚持吗?
问:可能每个人都有失业的时候,失业过程是难堪的。你失业最长的时间有多久?那段日子是怎么调整自己的?
答:最长失业时间超过半年,基本没调整,就是回家玩一趟,干脆当自己休假。
问:后来有没有自己创过业?做过什么?哪些记忆使你难忘?
答:如果说炒单是创业的话,那我还真的创过很多业,嘿嘿。真正意义上的创业就是在湘潭开了一次奶茶店,亏损人民币无数,但是经验非常珍贵:我真的不适合当老板,最适合打死工。
问:你曾在以写软文在某公司过得非常滋润,那是段什么样的生活?给那些想凭写文就能有饭吃的文学朋友一点经验好吗?
答:我做过几年的文案,软文只是文案中的一种,你所说的生活滋润,估计就是看到我优哉游哉参与人网聚会与人网网友呷大贰吧。在我看来,所谓软文,就是吹牛要打草稿,虚虚实实难辨真假。如果别人需要你打草稿吹牛,给你平台发挥,你为了赚钱,昧着良心说瞎话,还是可行的;当然,我不是诽谤我曾经的职业。个人认为,写软文写得最得心应手的,就是媒体记者:新闻就是软文,软文就是新闻,这才是写软文的最高境界。我不是兵子坨眼中成功的男人,所以没有成功的经验,只有失败的教训。
问:你是武冈网友公认的才子,写文章常常是信笔拈来,文采奕奕。我想问的是,写文章在你的找工生涯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答:我与“才子”二字搭不上边吧。自认为自己的文章无文采可言,充其量做到语句通顺。揾工过程中,写文章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只有面试文案职位的时候,别人看了我的文章,觉得还行,于是录用我,大概就这么点作用了。
问:你会一直留在深圳吗?有没有想过回武冈发展?一般情况下,你多久回一趟家?回到家还愿意干农活吗?
答:暂时没有离开深圳的想法,没想过回武冈发展,因为回了武冈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这些年,一般一年回一次家,回到家基本没干过农活,成了干不了农活的农民,惭愧!
问:都知道你的功夫很好,一个人能打很多人,打工的途中你有没有故意伤害过别人?打架对男人来说是件痛快淋漓的事,你现在还喜欢打架吗?怎么看打架这事儿?
答:不是我功夫好,而是当年跟我打架的人体质太弱。打工期间,没有故意伤害过别人,但还是打了几次架,基本是反击,幸好完胜。打架不是好事,最好莫参与。
(作者:陈碧秋 来源:武冈人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