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皓阳:禁言三十日,我又回来了!-激流网我又回来了!

一个月,终于从小黑屋里放出来了。

六月八日,就是毒舌电影、严肃八卦等账号被封的那一天,我自己的号也被关进了小黑屋。在这三十天的有期徒刑里,我痛定思痛,认识到了自己在以往的日子里,轻浮多言、居心不正、蛊惑人心、作恶多端,这一次有期徒刑结束,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努力让本账号从头到尾都散发着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光辉。

六月八号当晚,我正好在跟圈内的朋友吃饭,当时那个情况真的就是:吃着火锅唱着歌,发现自己账号被封了。我还好到期能给放出来,他们是永封,连跟鸡毛都没有了。我那些做自媒体的朋友们,有的辞了职全职做号,有的刚刚融了资、招了一批编辑写手,结果一瞬之间,一切雄心壮志、宏图伟业、时代憧憬、人生规划,便如浮华泡影,消失在了北京的夜空之中。

我作为一个不是全职搞公众号、也没有被永封的人,竟然成了在场最不惨的人之一,我只好肩负起了安慰他们的重任。于是乎清理歌喉,为他们献上了一曲刘欢的《从头再来》。这是当年为下岗工人量身打造的混账歌曲、啊不、励志歌曲,刘欢先生用其独特的感冒鼻塞式嗓音为我们所有人打了一剂人生鸡血: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我就跟他们讲,你觉得你们惨,你们委屈,下岗工人不比你们惨吗?你们这个号顶多做了两三年,人家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业、一辈子的心血、一辈子的寄托,全没了。当年春晚黄宏一个小品,里面有台词说:“咱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刚谁下岗?”看看,人下岗工人都有的觉悟,咱们自媒体人能没有吗?

于是我们纷纷感到释然,继续吃着火锅唱着歌,北京的月光洒在我们的脸上,仿佛我们是个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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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归玩笑,我们都对未来的行业环境表示担忧。大家差不多都是这个圈子的,今天封你号,明天下线你网剧,后天撤你的院线电影,大后天禁你的游戏……这个真的就没法玩了,以前农民靠天吃饭,现在互联网人也“靠天吃饭”。后来听说就因为封那一批号,互联网文化产业的创业公司估值普遍缩水。当我们站在时代的前沿,认为自己是发展潮流中具有先进意识的弄潮儿,自信能在科技革命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却发现所有人还是那么的渺小与无助,卑微如蝼蚁。

那天晚上吃饭的气氛就很凄凉,大家都觉得自己分分钟活不下去、房贷还不上、要领失业救济、人生失去意义、最终老无所依……有人说终于发现,还是考公务员的好,我们总嘲笑他们收入低啥的,但最后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食物链顶层。于是我们纷纷相约考公,而且就考网X办的职位,正所谓“既然我们不能击败敌人,那我们就加入他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认识的那些公务员朋友们,工作环境、收入待遇、职业生涯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理想。有朋友就跟我抱怨,说你知道《劳动法》不,公务员不受保护,我们加班都是没工资的你晓得不,你说你加班虽然也没有吧,但是公司报销打车还管晚饭你们就知足吧。我身边朋友们基本都是没有背景的基层公务员,工作强度普遍非常饱和,除了周末是基本不加班之外,其他跟互联网公司的工作强度差不了多少。而且自从14年以来的反腐力度,灰色收入基本别想。我另一位朋友给我过看他被通报批评的记录,原因是大领导下来视察的时候发现他在工位上打哈欠,说他工作不投入精力不集中。讲真这个就太强人所难了,打哈欠这种事我觉得就算工作特别投入中也很难控制吧。我那些公务员、事业单位、国企的朋友,不止一次表达了对于我工作的羡慕,既有自由发挥空间,又有可预期的上升渠道,不想他们,当进入体制内第一天起,基本就一辈子看到头了。所以说体制内就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所以说啊,这个世界就是艰难的,干什么都很艰难,没有什么让你舒舒服服的道路,没有什么触手可及的成就,没有什么轻轻松松的未来。现在年轻人为什么总是“丧”,是因为他们没有认识到这个世界残酷的本质,他们总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正面的——而事实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负面的,所以一旦遇到了什么挫折,就会难免产生悲观和消极情绪,就会“丧”了起来。其实你要是改变认识,意识到这个世界就是残酷的、血淋淋的、难以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的,有时候你再遇到同样的事,很可能就会“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了。

我这一个月没写什么新文章,都是在忙着备份以前的文章了。因为打开收藏夹,发现以前收藏的毒舌电影的文章都没了,这个就比较恐惧了。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我这三年在公众号上写的文章少说也要有二百万字了,有许多成稿就是在公众号上编辑完成的,尤其是插入的各种数据图表、截图、配图,我自己在电脑里是没有备份的。所以真要万一被封号拿我这几年创作的心血就全没了(还好书已经出了,不过也只占我所有创作的四分之一左右)。所以我这几天抓紧一切时间备份文章,但是工作量真不小,目前也才备份到了2015年11月,忍不住又想再唱一首歌:向天再借五百年。

说实话我们这种“靠天吃饭”的行业,给不给你五百年,真的是要盼着老天爷发慈悲了。清代诗人、画家郑板桥屡不得志,曾作一首《沁园春》,词曰:“单寒骨相难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看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意思就是,我生活已经够苦了,还不许我牢骚两句吗,你老天爷再霸道还能把我的嘴堵上吗?不过之所以没把他嘴堵上还是因为老天爷是假的,否则郑板桥这样质疑老天爷的权威,还不得堵一个给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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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调侃“靠天吃饭”,我那些专职做号的朋友们,就算他们被封了,就算他们再也不弄微信了,他们依然能过的很好,毕竟个人能力摆在这里。我相信只要智商和情商高,换一个什么行业自我实现都不会差。真的别小瞧运营公众号,一天一更,鬼知道有多累。我这一周更感觉就已经够饱和的了,每天大概要有一两个小时想方向、查资料、一点一点码子,这些人家可是要在一天内完成的啊。我这一周一更的习惯是给凤凰网写文章养成的,毕竟合同在哪里,要是不交稿的话编辑拿刀堵你门都说不准23333。我每次想要写点什么都得想破头皮,看人家那一天一篇的,我就一直纳闷哪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写啊。从选题到创作到编辑,还要到处扒点图,整个创作周期大概也就十几个小时,差不多一天都要处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

所以干我们这一行的基本都是精神衰弱,就是因为长时间、高强度、不间断的大脑运作。我写书那时候是真体会到什么叫做“殚精竭虑”了,那个时候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十二点躺到床上大脑就嗡嗡嗡的转,大概两三点睡着了还在梦里帮你码字,然后五点钟准醒,继续开始一天的嗡嗡嗡……我没有听说过做我们这一行不失眠的人,真的是百分之百没有跑。晚上安眠药,白天浓咖啡,基本就是我们工作的常态。当然我不是在抱怨什么,就像我前面所说的,认识到这个世界就是残酷的、就是负面相性的,这样就感觉没有什么了,与天奋斗其乐无穷啊。罗曼罗兰说得好,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这次被封禁了之后有许多师长劝我,说我弄一个号不容易,以后能不说的话咱就别说,和光同尘一点,歌颂歌颂正能量不挺好的么。还给我举例,说你看那谁谁谁和谁谁谁,毒舌被封之后都不骂国产片了么。我感谢他们的好意,我知道他们是对我好,而且是从他们的角度出发,给我了一个他们认为的“效率最优”的建议。辛弃疾有一首词:“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此个和合道理,近日方晓。学人言语,未曾十分巧。看他们,得人怜,秦吉了。”大意就是年轻人总是说些别人不愿意听的(实话),难怪别人嫌弃你,你学学那些学人言语特别像的八哥,那你肯定就是“得人怜”,被认作是成熟优秀识大体的好青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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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对他们的建议不以为然,我认为这个世界就需要一些血气方刚,就需要一些撞破南天一去不回的精神。有人会说,等你吃了亏,年纪再大一点了就会后悔了;或许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我不会再这样想,我会变得世故、老成、保守、畏首畏尾、唯利是图,我觉得这很正常,这就是客观世界发展的规律,谁也逃不了客观规律这个框框。但是我老了,也总会有年轻人,也总会有另一波血气方刚的人按特定的比例生活在这世界上,就像一茬一茬的韭菜一样,总归是我们这世界固有的一部分。童年的纯真,青年的热血,中年的世故,老年的稳重,共同构成了我们这个多维世界的立体感。

然而倘说中国现在如虞盛世,却又未免是“世故”之谈。耳闻目睹的不算,单是看看报章,也就可以知道社会上有多少不平,人们有多少冤抑。但对于这些事,除了有时或有同业,同乡,同族的人们来说几句呼吁的话之外,利害无关的人的义愤的声音,我们是很少听到的。这很分明,是大家不开口;或者以为和自己不相干;或者连“以为和自己不相干”的意思也全没有。“世故”深到不自觉其“深于世故”,这才真是“深于世故”的了。这是中国处世法的精义中的精义。

——鲁迅,《世故三昧》

鲁迅先生就对血气方刚的青年们寄予了无限的厚望,借用他老人家的一个比喻,老人们会讲究怎样上菜最合理,如何下箸符合礼仪,怎么吃最有效率;而年轻人的使命就是掀翻这个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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