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

借着内马尔以2.2亿欧元的身价加盟大巴黎的东风，老虎君今天要给大家讲讲足球。

啥？老虎君你还看足球？

咳咳，那个，其实吧，老虎君平时偷懒不写文章的时候，都在看足球，不知道老虎君在大家心中的形象有木有崩塌？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

言归“正”传，一到夏天，虽然没有了球赛，但球迷们流量用得比平日还快，各大无良媒体也是各种丧心病狂，某些球队，比如“曝曼联”、“传枪手”，转会窗口还没打开就已经花出去好几个亿了。

虽说媒体夸大足球市场热度早已不是新鲜事了，但这几年球员身价的暴涨却是实实在在的。2009年C罗顶着金球奖的光环加盟皇马的9400万欧元身价在当时令人咋舌，但考虑到齐达内早在2001就已经卖出7350万欧元，这个涨幅并不是很大。齐祖创造的转会纪录保持了八年之久，而C罗的新纪录在八年之后的今天，早已泯然众人了。下面这张图是内马尔此次转会之前的转会身价排行榜。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球员转会身价排行榜[i]

而在内马尔转会完成之后，球员身价纪录的历史变化图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虾仁那！

现如今，花一个亿买人对于很多豪门来说似乎已经成为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卢卡库、莫拉塔都卖出了将近一个亿的价钱。摩纳哥的潜力新秀姆巴佩被球队标价1.8亿欧元，依然有传闻称皇马愿意匹配报价。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米兰花了2亿买了一支球队，曼城花了2亿买了一条后防线，而大巴黎则花了2亿买了一个球员。

很多人可能觉得老虎君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世道在变，身价自然也要涨嘛。然而球员身价的上涨幅度显然是无法用通货膨胀来解释的，有数据为证：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英超转会价格指数（蓝）与英国通货膨胀（绿）对比图[ii]

在欧洲整体经济大环境持续低迷的情况下，究竟为何足球市场呈现出如此红火的局面呢？

老虎君认为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因素，以下跟大家逐一分析。

外来资本——疯狂的搅局者

在过去十多年的时间里，一大批外来资本涌入欧洲足坛，也造就了许多风起云涌的新贵球队。此次内马尔转会的主导者巴黎圣日耳曼，也正是其中之一。

这些球队的基本特点是原本并非传统列强(都被叫做新贵了嘛)，但在外来资本的大规模、不计短期回报的投资之下大量购入球星，并在较短时间内成为在联赛和欧冠中极有竞争力的球队。

出得起两亿二买内马尔的大巴黎，背后是由卡塔尔王室赞助的。虽说巴黎本来就是法甲传统强队，但在卡塔尔资本进入之后引进了伊布、卡瓦尼、迪玛利亚、蒂亚戈席尔瓦等著名球星，不但完成了法甲四连冠，也成为了欧冠的有力争夺者。

海峡对岸的曼城队的金主则来自阿联酋。曼城在挖来阿圭罗、德布劳内、亚亚图雷等一干球星之后，从原来的英超中下游一跃进入争冠行列，还打进了欧冠四强。

此外，更早以前入主切尔西的俄罗斯石油寡头阿布拉莫维奇，以及近两年强势进军欧洲足坛的中国资本，都属于这一行列。

这些外来资本大举进军足坛固然有土豪们个人喜好的原因，但其背后的资本内在逻辑也是不可忽视的。

首先，这些资本的发家史往往受益于特定的历史进程和地域优势。中东许多地方的石油开采成本不到十美元一桶，这些石油土豪们在过去简直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俄国的私有化改革造就了数十位一夜暴富的寡头。而在天朝，过去三十年也创造了一大批人称“国民粑粑”、“国民岳父”的人物。

其次，正因为资本的来路带有一定的不可重复性，再加上近几年全球经济不怎么景气，靠谱的投资点越来越少，这些资本才会开始寻找新的乐土。中东石油总有挖完的一天；俄国经济半死不活；天朝低端制造业面临转型。如果不寻求新的出路，这些资本恐怕很难独善其身。此外，这些国家都存在一定的地缘政治和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把资产投资到海外不仅可以提高稳定性，更可以洗白来路。

最后，也是我们接下去要讲的，欧洲足球在现如今大规模的商业开发之下，已然成为一个非常不错的投资项目。哪怕只是单纯从经济角度看，投资足球产业也是一个有望获得可观收益率的选择。虽然资本家各有各的喜好和需要，但资本自身扩张的本能却是亘古不变的。

盆满钵满的商业开发

其实足球的市场化和资本化在欧洲已经持续进行了几十年的时间了。要知道，足球运动员的超高收入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在利物浦第一次拿下联赛冠军的1900/1901赛季，球队的平均周薪只有7英镑。在1961年工资帽废除以前，英格兰联赛一直对球员薪水设置上限（当年的工资帽是20磅/周）。举例来说，1956/1957赛季的一位曼联球星的年收入是1677英镑，扣除通胀因素以后相当于现在的7.5万英镑，也就相当于一位普通的公司中层收入。而这一数字放在今天，仅仅能支付一位普通英超球星一周的工资[iii]。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 1961年以来英格兰顶级联赛平均周薪变化图（上）及最高薪水突破整数关口时间点（下）[iv]

球员收入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疯长几十倍，无疑得益于整个足球产业的大规模商业化和资本化。目前，足球俱乐部的主要收入来源有三项：一是比赛日收入（门票等）；二是电视转播收入；三是商业收入，其中包括了球衣销售和各种赞助收入。

而要问商业开发哪家强，又尤以英超联赛为佼佼者。虽然按照欧战积分来看，英超近年的竞技水平并不如西甲和德甲，英格兰国家队也人称“欧洲中国队”，但英超无论从关注度还是财力上都远远超过其他四大联赛。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英超联赛转播费用历史变化（单位：千万英镑）

近年来英超的转播收入连年暴涨，2016年天空体育和BT体育共同买下了英超未来三个赛季在英国的转播权，价格是51亿英镑。如果加上海外转播收入，这一数字则为85亿英镑，也就是每年27亿多英镑[v]。这一数字在西甲只有13亿欧元不到，还不到英超的一半[vi]。

而且，英超联赛的电视转播分配相当平均，上赛季夺冠的切尔西分到了1.5亿英镑的转播分成，而最后一名降级的桑德兰也分到了一个亿。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 2016-2017赛季英超转播分成[vii]

盆满钵满的商业开发的结果是大规模的投资在近年涌入英超。其实不光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阿联酋土豪，英超的很多球队都在本世纪接受了海外投资。去年神奇夺冠的莱斯特城队的老板是泰国第九大富豪维猜，他在2010年以3900万英镑买下了当时还在英冠联赛的莱斯特城[viii]。而就在去年，西布罗姆维奇被卖给了一个中国财团，伊朗商人法哈德-莫胥礼则收购了埃弗顿49.9%的股份。这些投资的回报率也不低，据德勤估计，莱斯特城上个赛季的收入至少有1.55亿英镑——这一数字在2014年仅有3100万[ix]。如果不是外来资本的投入和商业收入的保障，莱斯特城的夺冠奇迹恐怕会更难出现。

这几年英超红火到了什么程度，就是你现在想买个球队恐怕还买不到了。没关系，买不到英超球队，买个英冠的，投入一大笔钱拼升级。这不，有位中国商人夏建统就是这么想的，他在去年以6000万英镑收购了已经降入英冠的阿斯顿维拉队。不过投资有风险，虽说夏老板给维拉的转会投入也不小，但球队成绩并不理想，在上赛季未能升超。

依然坚挺的贵族豪门

没有土豪的赞助，也没有疯狂商业开发的联赛作支撑，某些贵族豪门球队却依然坚挺，西甲的皇马和巴萨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们前面已经说了，西甲的联赛整体收入水平比英超差了一大截，西班牙的经济运行状况也远不如英国。但是，我们联赛虽然穷，但是我们豪门不怕，因为我们贫富差距大呀！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 2016/2017赛季西甲各队电视转播收入预测[x]

收入最高的巴萨和皇马的转播收入与英超冠军切尔西不相上下，然而最后一名的埃瓦尔队收入只有巴萨的28%，还不到英超最后一名桑德拉的一半。就这不平等的转播分配，其实还是西甲各队抗争的结果。在几年前，西甲的电视转播是由各队单独和电视台签署协议的，于是转播费用大部分都被分给了大球会，豪门的分成是其他球队的几倍甚至几十倍，后来西甲球队集体抗议，才改成了现在的分配方案[xi]。

不仅如此，这两支传统豪强不同于其他欧洲球队，他们采取的是会员制而非公司制。简单来说，会员制俱乐部是非盈利组织，钱不够花了就向会员收取会费，而公司制俱乐部则需要在财务上向股东负责。其实以前西班牙大部分球队都采取会员制，然而因为负债累累而在1992年被政府强行改成了公司制，只有皇马、巴萨、毕巴和奥萨苏纳四支球队保留了会员制。

对于皇马、巴萨这样的传统豪门来说，采取会员制不仅可以将经营所得全部花掉，如果不够用了还可以向会员募资，因此才得以在转会市场上屡屡完成大手笔引援。2014年的时候皇马大约有9万3千名会员，每年的会费是143欧元。而且会员可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因为考虑到伯纳乌球场只能容纳八万多观众，目前皇马并不接受新会员，除非你是会员的直系血亲。如果一心想要给球队捐款，你可以考虑成为球队的支持者（Madridista），其年费为30-65欧元不等[xii]。

西班牙的总体经济实力在欧洲仅属二流，但会员制却使巴萨、皇马成为指哪儿买哪儿的世界一流的俱乐部。

光鲜背后

可以说，不断涌入的外来资本、强势增长的商业开发、加上财力雄厚的传统豪强，共同造就了如今疯狂的转会市场。

然而在表面的光鲜背后，却隐藏了许许多多经营举步维艰的小球队。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 2014/2015赛季五大联赛球队电视转播分成情况[xiii]

除了英超联赛傲视群雄，以及皇马、巴萨、尤文图斯等少数几支球队以外，其他球队的转播收入只能用少得可怜来形容。而这些球队的球衣销售和商业赞助收入更是远远不如豪门球队。

德国和法国的经济状况在欧洲还算拿得出手，这两国的球队总体经营状况也还算可以。西班牙和意大利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本来经济就要挂了，联赛分配还巨不均，在小球队踢球工资很低不说，能按时发到手里就算谢天谢地了。

曾经意甲七姐妹之一的帕尔马队，在2015年的时候负债达到2.18亿欧元，标价1欧元甩卖都无人问津，最终宣布破产并被降入意大利第四级别联赛。在破产之前，帕尔马队拖欠税款和工资好几个月，被意甲联赛三次罚分。

2015年的时候，有25家西甲和西乙球队被西班牙球员工会爆出拖欠球员工资的情况，其中涉及210份申诉，被拖欠的工资总额接近2000万欧元[xiv]。这类事件在西班牙并非首次，2008年的时候曾经爆出莱万特队球员整个赛季拿不到薪水，联赛都差点因此停摆。这种情况直到两年前电视转播改革才得到扭转。

如果只是印象流的话，大家一定会觉得足球运动员收入全都高的吓人，然而其实很多顶级联赛的球员收入可能都比大家想象的要低不少。根据2016年的统计，西甲联赛球员平均收入最高的巴塞罗那队中22名球员的平均收入高达710万欧元，而最低的三支球队阿拉维斯、拉斯帕尔马斯、和莱内加斯的平均年薪分别只有37.7，34.5和34.3万欧元，薪水支出跟巴萨相差了20倍[xv]。类似的，2015年的时候意甲球队弗洛西诺内的顶薪球员隆戈的年收入也只有30万欧元[xvi]。这些数字虽然也比普通人的收入高很多，但已经算不上天价了。相比于西甲和意甲联赛的平均工资（都接近150万欧元），很多球员估计都只能感叹自己又拖平均工资的脚后跟了。

顶级联赛尚且如此，次级别联赛和其他国家的联赛中球员的收入就更加可想而知了。在西乙B联赛，球员的平均年收入只有1万欧元出头[xvii]。就连商业开发最为凶猛的英格兰，乙级联赛球员的平均年薪也仅有4万英镑。并不是每个球员都能成为C罗梅西的，就像风光的歌星总是只有那么几位，而大部分艺人只能在小酒吧驻唱一样。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英格兰四级职业联赛平均年薪变化历史[xviii]

天朝足球——糙快猛的典范

老虎君记得十多年前刚刚接触足球市场的时候，心里总是感慨：外国人真尼玛有钱!

没想到过了这些年，现在轮到外国人感慨天朝真尼玛有钱了!

虽说中国足球市场化已经二十多年了，但真正的大规模资本化大约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兴起的中国资本不仅在对外投资，也在疯狂地向中超联赛砸钱。这种疯狂在广州恒大队的成功之后更是为各路土豪所效法。几年下来，中超联赛的外援们已经占据了世界球员收入前十的半壁江山：

去年维特塞尔加盟天津权健队时的世界球员收入排名

其实中国过去几十年资本化的过程，跟其他发达国家当年资本主义发迹的历史有很多相似之处，只是来势更为凶猛和迅速。中超过去几年的大规模资本化所带来的种种后果，也跟我们前面讲的欧洲足坛有许多相似之处。

超大牌外援的引入和中超球队在亚冠赛场的战绩提升，使得中超联赛的关注度在过去几年大幅度提高。去年，体奥动力以80亿元人民币的天价拍下了未来五年的中超转播权。中超的球票价格近年也水涨船高。然而16支中超球队中仅有长春亚泰和延边富德两支球队能维持盈利，其他均处于亏损状态。广州恒大虽然营业收入高达5.6亿人民币，但全年亏损达8.12亿元[xix]。可以说，中超球队的大手笔，基本上仍然来自于不稳定和未必能持续的企业投资和赞助，风险非常大。

此外，恒大们的风光背后，中超下游球队和中甲球队的生存状况也并不理想。前几年，深圳红钻队的球员被球队欠薪几个月，球员们在足协杯比赛前打出了“还我血汗钱”的横幅维权。也许深圳红钻队并不出名，但时任主教练相信大家都听过——李毅大帝。事件发生后，李毅还专门发微博力挺球员，他说：“……球员很可怜，连农民工都不如，农民工还可以去申诉，还可以去劳动局，但是他们投诉无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五天没有训练，外援也不踢……”

中国足球——糙快猛的典范-激流网内马尔的两亿二，商业足球的红与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