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中年痴汉的灵魂避难所。
台湾Dcard网友「拎北离岛网咖王」曾表示,每次听朋友说“欸~做网咖柜台好像很轻松”时,都很想靠北(脏话,同“干”):“妈啦你自己来做做看!”
当时在网咖工作的他如此总结:
“大家对于网咖的印象不外乎就是开台,然后喝饮料打到投胎。但是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养成游戏,我在柜台所统治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能生态圈。”
那么,在这个所谓“充斥着屁孩跟老屁孩”的幽秘王国,店员到底会遇到什么鸟事?
去年,台湾摄影师陈志贤就发布了摄影系列《网吧!熊猫》,给我们展示一个吊诡且不曾多见的台湾网吧奇观。
一、毕业后我去应征网管,以下是我的初体验。
“为什么叫《熊猫!网吧》?
因为那里的人都不睡觉,黑眼圈超重的。”
生于1993年的陈志贤喜欢用镜头记录日常生活中的奇人佚事。大学毕业后,家在台南的他搬到台中市找工作,但这段历程并不顺利。在一系列失败的面试后,他决定应征网管,尽管在长辈看来这是“没出息的职业”。
“当时满脑子都是漫画《漂流网咖》,觉得在那工作或许挺轻松的,也没什么规矩,上班还可以看看漫画。”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和漫画里的男主角一样,漂流到一个充满乱神怪力的异次元空间。
睡到不省人事只是网咖基本款。
“一般人去都打电动,玩LOL、吃鸡之类的,或者看大陆的《如懿传》。”
但再平常的角落,一经放大,就会冒出奇怪的东西。才刚工作第二天,阿贤就目睹了很多好玩的事:
有客人把抽完的香烟在桌上直立立地排成一排,意义不明;下雨天,裸上身的民工套了件黄色透明雨衣,到了座位上也一直不脱下来;还有人穿着道士服、打扮成诸葛亮,旁若无人醉心LOL。
为了避免和耳机直接接触,哥们拿餐巾纸垫在听筒上。
教科书级别的防尘技巧
台湾网咖曾经流传过这样几个都市传说:
「国小老师说网咖老板会在冷气口放毒品。」
「厕所最后一间水箱底下别乱翻。」
以及「网咖的泡面特别好吃。」
而现实却更耐人寻味:
「不能讲的秘密」
边睡边运动才永保安康唷
在整个青春期,陈志贤只去过几次网咖。印象中,网咖就是满满的烟味、槟榔渣还有脏话“三字经”,大家互相问候的第一句话不是「哩呷霸未(你吃饱没)」,而是「你哪一个伺服」。而在网咖工作,感受却大相径庭。
这里有公开看“迷片”看到睡着的阿伯,有梦里操作欢乐棍而不自知的大叔,还有不用新陈代谢的神人(别说开大开小,整整24小时他可能连屁都没放过)。时不时的还有警察跑来店里抓嫌犯。
——原来网管不只是点点滑鼠开个台就好,还要煮面、弄饮料、点货、退点卡、刷厕所,以及应付这些可爱的人。
二、认识他们之后,你会觉得人间失格。
开始工作后,陈志贤对这里的“常客”产生了兴趣,一有空闲,他就到处逛逛跟客人哈啦聊天。
最终他推敲出一个模糊的用户pattern:像学生这种年轻顾客只会在周末或假期才来。会在网咖逗留很久的,大部分是中年人,还有很多是流浪汉。
台湾的网咖,未成年也能上网,只是深夜12点之后需要下机。
客人不多,但每一个阿贤都超级有印象。
比如被追杀的阿伯,来这里是为了躲债;逃家的年轻人瑟缩在墙角,终日一语不发;一对年轻父母推着婴儿车而来,偶尔还会在婴儿旁边抽烟。
交流比较多的,是从事殡葬业的阿方。阿方帅帅的,一个礼拜来两次,每次来只是打一打游戏。
帅帅的阿方
让阿贤“印象还蛮深的”,还有一名“做援交”的中年女人,她的丈夫偶尔也会来网咖过夜。有时,男人会在早上离开,据说是去工地工作,一天大概能挣2000台币。
女人下海的事情阿贤没多问。只是印象中她“很脏,经常把桌子弄得乱乱的”,尤其是来月经的时候,会把月经滴到厕所的地板上。
“我扫厕所的时候会看到。”
网咖里的一对男女
事实上,清理月经这种事情对阿贤来说已经不足为奇。在网咖,“占地盘”的方式可以很特别。
“有一个乞丐,会在楼梯拐角处尿尿,同事每次看到都会超生气。”后来这人再没出现过,因为他被列入了黑名单。
所有开口向上的容器里都有烟蒂。
可能是一份生前很美味的锅烧意面。
有人说,台湾是一个自由又信息资源丰富的地方,但在这片岛屿上生活的人,偶尔也会有“被困住”的感觉。
而网咖,就像游离于社会和道德规范之外的应许之地——对于寻一份暂时工作的阿贤来说是,对于“迷片爱好者”阿伯来说,也是。
阿伯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头。烟害防制法都上路十年了,阿伯照样在一楼无烟区抽到冒烟。有时候还边冒烟边看片,一看就是一整天。
有一天,阿伯走后,现场留下一大坨卫生纸。一簇崭新的白色喷溅物也被遗留在墙角,让阿贤没有一点点防备。
槟榔加烟,法力无边(注:与上文无关联)。
靠北!这里是打电动沉浸于个人世界的地方,不是让你带武器进来乱射的。
干!忘了说,阿伯还会吐痰……
这种感觉 ,清理一次,你就会终身难忘。唯独阿伯的身份,仍然扑朔迷离。终于有一天,陈志贤在白天的台中路上碰到了他。当时阿伯指着身后的建筑物,“嗯嗯啊啊”地哑作一团,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阿贤猜,阿伯应该是个职业乞讨。
“他们很特别,个性都很妙,同时也会觉得蛮人间失格的。”这是阿贤心中缠绕的感觉。
就像靠北失业、靠北老板、靠北青贫、靠北人生……一切的靠北事情,都幽微却又具象地缠绕在这里。
三、最终,我发现了台湾生活的残酷真相
有人说,如今在台湾开网咖,只要有电脑、桌椅和很淡的饮料就够了,剩下的钱要砸在大萤幕、四核心和超10M光纤上。
另外还要准备一些周转金,应付道上兄弟、坏警察和一些倒楣鬼的家属(例如翘家的、吸毒或者几天不睡觉暴毙的)。
但也有mobile01的网友表示,亲戚才烧了半年钱就决定认赔转让了:“装潢初期都很好,时间久了才知道,所谓的网咖,其实跟游民收容中心差别不是很大。”
“现在网咖是开给喜欢揪在一块打团战的人,或是无家可归的人。”
一到冷气劲吹的时间,网咖里的粉色小熊毛毯便悄悄上线了——阿贤还见过有人带着碗来,有人拖着大行李箱子来。
没有人知道,不上网的时候,这些自带毛毯、碗筷、大行李箱子的常客都干些什么。他们似乎有着异常敏锐的触觉,总会互相讨论“谁谁谁跑去台北了”“谁谁谁最近又消失了”……
事实上,早在2007年,日本的“网咖难民”便引起过轩然大波。
而近年在台湾,随着就业环境越发艰难,在微暗的角落,愈来愈多中年甚至年轻人,也开始挣扎在贫穷线下。
2014年,一篇题为《台北也有网咖流浪者吗?》的文章引发讨论,人们不禁心有戚戚,发出“今日日本,明日台湾?”的疑问。
香港有“麦难民”,深圳有“三和大神”,而在台湾,最早能追溯到的“网咖难民”,是媒体报道过的43岁男子黄伴明。
90年代,台湾加速跑入工商社会,之后便是长期的景气低潮、薪资停滞。产业外移造成结构性失业,派遣、临时工大量增加。与之相对,2003-2013十年间,台湾游民数增加了50%。学者认为,若把收入不稳,只能寄宿网咖、速食店、K书中心的人算进去,恐怕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而黄伴明工作的电子工厂,正是在这段时间内“无预警倒闭”的。在此之前,他的生活、收入都相当正常,此后,则无奈在南崁网咖“定居”,靠拾荒微薄所得,支付上网费用。
另一方面,在城市化的新战场里,不少年轻人也缴械投降,连22k(台湾最低工资标准,约人民币4936元)都不领了,干脆去当“漂流鲁蛇”。
相较于“躺路边,没冷气没棉被还会被警察关心”的人,能寄居在一日百元的网咖里,可以说是「人生胜利组」了。
据陈志贤观察,常客之中有不少是女性。
截至今年1月,陈志贤在网咖里度过了一个完整的春夏秋冬,虽然最后发现,这里并没有漫画可看,但正是通过这个机会,他得以瞥一眼现实。
光耀伟大的城市背后,是多么幽暗深邃。
参考资料
[1] 《便宜又好玩都市浪人落脚网咖》,中国时报
[2] 《22K年轻「漂流鲁蛇」无居所台湾游民10年爆增50%》,ETtoday新聞雲
[3]《當網咖櫃台超輕鬆?店員:簡直屁孩帝國》,神拉一筆,聯合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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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看客inSight。责任编辑:邱铭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