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创办《劳工笔记》?
访谈者:被克莱斯勒开除之后,你在哪找的工作?
简:哦,好吧,这很有意思。1979年二月,金姆·穆迪和吉姆·韦斯特(Jim West)创办了《劳工笔记》(Labor Notes)。《劳工笔记》是国际社会主义社的一个项目。我不该说它是由金姆和吉姆创立的,他们两个是主要负责人。但这个刊物是国际社会主义社的点子。当时有相当数量的鼓动发生。钢铁工人内部有着运动。煤炭矿工内部有大型的激进运动。卡车司机里有大型运动,但他们都没有跟别人交流。你明白的,那时没有互联网这种东西。他们不了解彼此。
所以,我们认为应该创办《劳工笔记》,好让他们彼此了解。而且,我们有个计划,要在工人阶级内部创建具有阶级觉悟的潮流,创办《劳工笔记》就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哦,我也是那批人中的一个,你懂的,我跟卡车司机算是兄弟。然后,《劳工笔记》的第一期在1979年二月出版了。我在1979年4月被克莱斯勒开除,我花了一些时间寻思接下来该干些什么。我以前给《劳工笔记》做了一点义务工作。然后他们就叫我去当专职人员。然后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在克莱斯勒工厂给工会办报的那段日子。我非常享受那段时间。
所以,首先,你明白的,我想的是,好吧,我要不要在工会里找个活干,专门为工会报纸工作?不,因为那些工会报纸上全是谎言。哦,我们的合同可是好得很哦,这种。所以,《劳工笔记》对我来说就是完美的选择,因为我可以为报纸工作,但又不用撒谎,里面刊登的都是事实。所以在那年的十月份,我开始在那里工作,并度过了后来的大部分时间。
《劳工笔记》是如何传播的
访谈者:创办《劳工笔记》……是因为你们想要通过办报,把工人阶级中的不同群体联系起来。
简:是的,它是通过邮件订阅的。一年订费5美元。我觉得,这对国际社会主义社也很有好处,因为我们从没想过让它成为专属于我们的报纸,我们想让别人也能参加进来。而且它从一开始就吸引到了不少人。刚开始的时候,工作人员全都是国际社会主义社的成员,但我觉得,虽然大家都知道国际社会主义社是它的主办者,但大家也都明白它依然向别人敞开大门。在我们的第一次大会上,来了四百人。
访谈者:你们问过工人,要不要一周工作四天,要不要工人党这类的问题。他们是怎么回答的?有工人这样想吗?还是觉得这都是些蠢问题?或者说,哦,这跟我的生活压根没关系?呃,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们的反应是怎么样的?
简:唔,那是很久以前了,但我记得大多数人都回答我们应当有一个工人党。而且他们的反应并不是“你在说啥,太扯了”那样。我是说,我敢肯定,虽然他们不一定想过这些问题,但他们明白这些主意好在哪里。而我自己嘛,在我问到……为什么要四天工作周的时候,我们给出的理由,其实都是汽车工人联合会(United Auto Workers,UAW)讲过的东西。其实,在最近的合同上,都讲了加入一定的休假日,每一个工人都能享受,具体几天我记不清了,但全年都有。所以你知道的,有些人可能在一月三日休息,另一些人在一月四日休息。这本应当成为实现四天工作周的一小步。不是一大步,但能让你获得更多休息时间的一小步。
所以,你明白的,人们心里对这些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所以,当我问到他们,如果你能享受到四天工作周,你休息的时候会做些什么?所有的女人都说我要打扫房间,而所有男人都说我要开派对。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喝点酒或者抽点大麻。
白天有一班,晚上又有一班。有些工人是上两天白班又上两天夜班。这样排班很不好受。但这是公司要的,因为这样他们可以延长工厂运转的时间,工会也同意了。呃,所以我觉得,人们在考虑现在的汽车工人的排班时,不少人是不肯这样排班的。但我想,也有不少人觉得长时间工作更好,因为有加班费,干得越久钱拿得越多。工会,全国工会,对此都没有太大意见,因为他们从来不关心劳动条件。你懂的,他们就是漠不关心。
《劳工笔记》是如何编写的
访谈者:你们一开始如何选择话题,我是说如何选择议题?
简:呃,我想,大多数时候,我们想谈什么就谈什么。有啥说啥。就说,你们知道什么新消息,又想说给大家听的,就说出来。
访谈者:什么样的议题能得到讨论?
简:我们会挑正在发生的事情来讨论,你懂的,好比说,在俄亥俄的某个地方,当地工会进行斗争,反对关闭工厂,或者是矿工工会非常重要之类的。还有就是谈谈工会里的民主问题,或者谈谈卡车司机工会,TDU,你听说过TDU了,TDU的一些基层组织在工会选举中胜利了。我们就着重写这些题材。
访谈者:你们如何从其他地方获取新闻?
简:给他们打电话,这就是我们那时候干的事。现在看上去有点原始,你知道的,我们会找一些名字,给他们打电话。很多时候我们就是和别人聊天。如果有人在写文章,他们可以在电话里念给我们听,而我们就边听边打。然后可能会用打字机再打一遍,你懂的。我记得那时候传真还没发明,没记错的话。我记得我们没有传真机。我们有时会用特快专递。对,你要知道长途电话可是很贵的。所以我们在五点以后才打,因为五点以后话费要便宜一些。那时跟现在可大不一样。
访谈者:那你们是怎么认识别的地方的人的?
简:这个吗,一部分是靠口口相传,或者你知道的,也许我会在报纸上读到一点消息,然后我们再用各种办法,试着跟踪这些线索。当我们的订阅者越来越多,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广,我们可以给他们打电话,请他们帮忙。这看上去是很无聊的标题。
访谈者:你们怎么把思想放进文章里?我是说,你们有没有试着放进自己的分析?
简:当然。
《劳工笔记》与读者的关系
访谈者:工人会不会接受这些?你们怎么确定?
简:好吧,其它报纸都装作客观公正,可我们不这样。我是说我们不觉得报纸是客观的。我们认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我们公开承认,我们站在工会基层会员的立场上。我们反对那些不好好表现的工会干部。我们反对管理层。我们从不哀求管理层,也不接受他们的说法。所以我们公开地站在工会一边。
另外,我觉得我们一直都很谨慎,只说真话,事情是怎样,我们就怎样说,不要听起来太,呃,不知道咋形容,你懂的,就那种激进的疯话。像什么工人革命马上到了,大家快来加入我们之类的。你懂的,我们从来不这么说。我们总是尽量贴近事实,写得清醒而可信。而且我认为人们的确相信我们写的。
访谈者:你们如何从读者那里获得反馈?
简:人们……有时会给我们写信说,《劳工笔记》很棒,我一直在找这样的报纸。或者是当我们在1981年召开第一次大会的时候……当然了,所有这些反馈都让我们很开心。所以我得说,很少收到比较特别的反馈。有时候,某个干部会对某篇文章特别生气。这总会发生的。有些事情,人们可能会牢记好多好多年,但他们不想让我们写进《劳工笔记》,他们可能会把这些事情永远藏起来,不让我们知道。但在我看来,我们获得的反馈大都是比较普通的。哦,有人想的跟我一样。这种感觉妙极了。
访谈者:就是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简:对,但没那么强烈。哦,我给厂里的人看了这些文章,他们都说好。我不觉得人们会随便给出这样的评价,而是更普通的。我觉得,那些文章如果能更具体一些,效果会更好,但我们当时没能做到。
访谈者:你们没有访谈别人的机会?
简:不太多,没错,因为我们是一个全国性的刊物,要写给各地的人们看。
访谈者:所以说人们给你们写信,而你们却很少有机会和他们讨论?
简:是的。没错,没错。一方面来说我们开设了一个来信专栏,通过来信获得反馈。我们也会登出不同意见。我们喜欢登出不同意见。
访谈者:你觉得,要出版这种报刊的话,要有哪些能力或资源呢?
简:唔,像是如何分发这些杂志的手段,就是非常重要的,这对你们来说是非常困难的。我知道,这是因为政府不同的缘故,这对我们来说不成问题,我们只需要简单地寄出去就可以了。所以这是对外的一方面。对内的一方面,我们有许多联系人,要么能自己写文章,要么能采访,把他们了解到的事情说出来。所以这就是让人给你们提供信息的两个主要方面,还有就是如何把报刊发出去。
访谈者:我想文章上不会写作者的名字吧?
简:是的,这让我有点吃惊。我寻思,既然我们有名字,那就应该写上名字。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作者不署名。像是编辑吉姆,他写了许多文章,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来稿,所以他就自己写。我不记得是不是有这种规则。所以,这大概是个小问题。报上主要报道的就是一个工会里的一个微小胜利,具体到一个话题上。但这只是一个例子。我认为我们印过跟这个类似的东西当作示范,教你如何在自己的地方工会斗争,让大家过的更好一点。
但是,后来我们也会发表一些分析性更强的文章。比如,分析卡车运输业的工人是如何组织起来的。哎,这个专栏一直很受欢迎。如今它依然很受欢迎,因为它的篇幅比较短小精悍。这些小新闻,人们喜欢它们,因为读起来很轻松。有时我们会把事情写的比较滑稽有趣,讽刺挖苦。所以人们喜欢这个板块。另一个专栏,我们后来不办了,但我们过去开办时把它叫做资源库。也许人们现在可以在互联网上找到各种东西,所以就用不着这个专栏了,但我们有过一个板块,你懂的,介绍说,有这么一本书,有这么一个电影,有这么一段影片,或者说你可以参加这里的一场不错的大会。所以,主要是在互联网出现之前,这些都是非常关键的。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多内容。
访谈者:晚点再谈这个吧,在你们编辑内容时有过矛盾吗?
简:我不记得有过。过去我们只有三个人。有一点关于工作人员的争执,但那是因为我们出现了完全无法达成共识的情况。工作人员分成了两派,然后我们考虑了所有方面。但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期。我很确定有过争执,但我认为我们应当尽量解决这些问题。我不记得有过什么大问题。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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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彼得格勒来信。责任编辑:邱铭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