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22日,是列宁诞辰150周年纪念日。列宁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和理论家,他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的学说,同时在资本主义发展为帝国主义的新的历史条件下,在同第二国际伯恩施坦、考茨基机会主义及其在俄国的变种经济派、孟什维克等形形色色的机会主义思潮的斗争中,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为纪念列宁诞辰150周年,激流网将连载《列宁革命思想研究》一书,以飨读者。
第二节 俄国民主革命、世界革命与帝国主义大战
列宁关于俄国民主革命的理论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开放性特质,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列宁的民主革命理论是一个发展的理论,它有“过去和未来”,民主革命之后,这个理论就要为无产阶级争取社会主义革命的理论所取代,这就是列宁关于俄国民主革命、关于工农民主专政的未来的理论,这点前面已经介绍过。这种开放性的另外一个方面是它广阔的国际视野,列宁在考察俄国民主革命的时候并没有将目光局限于一国范围内,他根据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斗争目标和俄国国内的阶级力量对比指出,俄国革命要彻底胜利就需要西欧社会主义革命(或曰世界革命[1])。这样,列宁关于俄国革命与世界革命关系的思想构成了列宁民主革命理论的重要一环,只有把握了这点,我们才能完整的理解列宁的民主革命思想。
一、工农民主专政与世界革命
马克思主义在追求工人阶级的解放时坚持国际主义立场。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列宁很早就把俄国无产阶级视为国际无产阶级大军的一员。在1895年起草的第一个党纲草案中他就指出了这点,“俄国工人阶级运动,就其性质和目的来说,是世界各国工人阶级国际(社会民主主义)运动的一部分。”[2]俄共以后的历次党纲也都确认了这点。然而与西欧国家不同,当时俄国面临的是资产阶级性质的民主革命,那么列宁是怎样把俄国的革命斗争同西欧工人运动(社会主义革命)联系起来的呢?
在1905年之前列宁对这个问题的具体论述较少,他关于俄国革命与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他的“两个联盟“思想中,即俄国工人先同农民结成联盟进行民主革命,然后同国际无产阶级结成联盟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在列宁看来,没有这第二个联盟,俄国的社会主义革命不可能成功。[3]不过在这里,二者的联系对于俄国民主革命似乎并无多大关系,这种关系规定的是二者在未来社会主义革命时期的联系。不
在1905年革命之后,是1905年革命暴露了俄国革命和西方之间的某些内在关系,为列宁发展其世界革命思想提供了宝贵的政治经验。在俄国革命发动起来之后,列宁注意到俄国革命受到西方资产阶级的敌视,他后来就此写道:“1905年,整个欧洲资产阶级都支持沙皇政府——有的给它亿万金钱(如法国人),有的帮它训练反革命军队(如德国人)”[4];在1905年的《欧洲资本和专制制度》中列宁指出,欧洲资本是俄国革命的敌人,他们只“希望俄国能建立一种温和谨慎的资产阶级立宪的(或者似乎是立宪的)制度”。[5]西方资产阶级对俄国革命、对工农民主专政的敌视,大大增加了俄国革命的难度,这就使得俄国民主革命和西方无产阶级有了共同利益:共同反对西方资产阶级。在莫斯科十二月起义失败之后,列宁更加感受到俄国革命自身力量的缺乏,感到迫切需要西方无产阶级的支持。在由土地纲领引出的复辟问题的讨论中,列宁认为小生产者是复辟的基础,而俄国小生产者占人口的多数,因此靠俄国无产阶级自己的力量是无法确保防止复辟的,只有西方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才是俄国防止复辟的唯一而可靠的保障。不仅如此,列宁在考虑工农民主专政前途的时候,还曾考虑借助西欧社会主义革命的支持使俄国在民主革命胜利之后能够继续前进走向社会主义革命。
当然,在列宁看来,俄国无产阶级和西欧无产阶级这种同志间的影响和帮助并不是单向的,俄国民主革命对于西欧的社会主义革命也有重要的意义。列宁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在1848年以后长期持有的一个观点,即沙皇专制制度是西欧反动势力的支柱,它对欧洲王朝的支持成为长期压制欧洲工人运动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这样,如果俄国革命成功地建立工农民主专政、推翻沙皇专制制度,就会给欧洲的社会主义运动创造有利的条件[6]。另外他认为,在西欧经历了几十年的平静之后,俄国革命的发动,会给西方工人运动以强大的精神激励。1905年革命期间,俄国的革命浪潮在维也纳等地引起了广泛的反响,有些地方甚至建起了的街垒,列宁把这看作是俄国革命对西方的激励的直接表现。俄国革命对西方社会主义革命的这种作用,列宁常常用“信号”或者“序幕”来概括:“俄国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将是社会主义革命开始的信号,将是我们的弟兄,全世界觉悟的无产者争取新胜利的信号”[7];“俄国的民主革命成为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8],等等。这也是列宁为什么力求争取实现工农民主专政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只有彻底革命才能推翻沙皇制度,才能最大程度激励人民,从而“开辟西方的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9]。
列宁设想的俄国革命与西欧社会主义革命的完整联系,可以他用下面这句话概括:“我们将使整个欧洲甩掉反动军事强国的沉重枷锁,帮助我们的弟兄,全世界有觉悟的工人更迅速、更坚决、更勇敢地向社会主义迈进,他们在资产阶级反动势力的统治下受苦受难,现在看到俄国革命的成就而精神焕发。而在欧洲的社会主义无产阶级的援助下,我们不仅能捍卫住民主共和国,而且能向社会主义阔步前进。”[10]简单来说,就是俄国民主革命(工农民主专政)引起西方社会主义革命,后者反过来帮助俄国进行社会主义革命。[11]
在列宁的上述世界革命图景中,最为困难的一环无疑是由俄国革命引起西欧社会主义革命这一步。如果西欧并不具备社会主义革命的条件,那么这个世界革命设想就会沦为空想。不过在列宁看来,当时的欧洲已经具备了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条件[12],尤其是在20世纪的第一个十年的后期,他认为西方革命日益临近。在这方面列宁提出了著名的“时代”划分:他对世界近代史进行了分期,把1789-1871看作是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时代,而1871年以后则是资本主义和平发展年代。[13]在1905年革命期间写的《两种策略》一书中列宁则认为欧洲已经进入动荡和革命的时代。1905年俄国革命之后又连续发生多起影响世界的重大革命事件,中国、印度、波斯等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民主运动风起云涌;此外,欧洲的帝国大战也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世人头上,社会民主主义运动非常活跃,列宁由此认为世界历史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亚洲的觉醒和欧洲先进无产阶级夺取政权斗争的开始,标志着20世纪初所开创的全世界历史的一个新阶段”[14],“俄国革命揭开了全亚洲的民主革命的时代,现在有8亿人参加了整个文明世界的民主运动。而在欧洲,愈来愈多的迹象表明,所谓和平的资产阶级议会活动统治的时代即将结束,受到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的有组织的无产阶级进行革命战斗的时代就要到来。无产阶级一定能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建起共产主义制度。”[15]因此在列宁那里,作为世界革命的核心的西方社会主义革命是有其现实的基础并且是在加速到来的。
二、世界革命与一国胜利论
对于未来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的内部结构,即欧洲各国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时在发展速度、先后顺序、重要程度等上的差异,列宁在1915年之前较少论及,也就是说,当时他对欧洲社会主义革命还没有较为具体的设想。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由于讨论“欧洲联邦”问题的需要,列宁提出了所谓“一国胜利论”的看法,从而开始将“世界革命”具体化。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一些反对战争的社会党人提出要建立“欧洲联邦”来防止和反对欧洲的战争。列宁最初是赞同这个口号的,但是他同时提出需要为之补充政治前提,即应该是共和国的联邦,应该首先进行政治变革推翻欧洲的几个王朝,而不能幻想在战前的国际政治状况下建立这种国际联邦。
在1915年的《论欧洲联邦口号》一文中,列宁改变了上述观点,他认为“欧洲联邦”口号是不合适的,认为它要么不可能实现,要么是反动的。在他看来,欧洲联邦的建立以欧洲几个大的帝国包括德国和奥地利的政治变革为前提,而这些政治变革又必然引起社会主义革命,因此欧洲联邦不仅应该是共和国的联邦,还应该是社会主义世界联邦。但是他又进一步指出,单独提“世界联邦”也不合适,因为它排除了一国首先取得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可能。他用著名的发展不平衡规律(这一规律是列宁用来解释帝国主义大战的重要原理)来论证一个或少数几个国家会首先胜利:“经济和政治发展的不平衡是资本主义的绝对规律。由此就应得出结论:社会主义可能首先在少数甚至在单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内获得胜利。”[16]在1916年的《无产阶级革命的军事纲领》一文中,列宁在谈到无产阶级对于废除武器和战争的态度时指出,不能用和平主义的观点来绝对否定战争和武器,理由之一就是一国社会主义胜利之后不能拒绝对外战争的可能性。这里他同样是借助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的观点来说明这种必然性:“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各个国家是极不平衡的。而且在商品生产下也只能是这样。由此得出一个必然的结论:社会主义不能在所有国家内同时获得胜利。它将首先在一个或者几个国家内获得胜利,而其余的国家在一段时间内将仍然是资产阶级的或资产阶级以前的国家。”[17]列宁认为,这种情况必然会引起其他各国资产阶级与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的战争,而这种战争就对于社会主义国家来说是“正当的和正义的战争”,“是争取社会主义、争取把其他各国人民从资产阶级压迫下解放出来的战争”。他还设想了在一国或者少数几国胜利后,通过这些国家同其他资本主义国家和落后国家进行斗争从而使社会主义革命扩展的过程,“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而获得胜利的社会所采取的政治形式将是民主共和国,它将日益集中该民族或各该民族的无产阶级的力量同还没有转向社会主义的国家作斗争。没有无产阶级这一被压迫阶级的专政,便不可能消灭阶级。没有各社会主义共和国对各落后国家的比较长期而顽强的斗争,便不可能有各民族在社会主义下的自由联合。”[18]
显然,列宁上述关于一个(或者几个)国家会先取得胜利的说法,也许在个别词句上可以进一步探讨(如不平衡的内容等等),但他的基本思想是明确的,因此对这一思想的存在没有必要否定[19]。有学者为了将列宁的一国胜利论同马克思恩格斯的“共同胜利论”统一起来,或者为了解释列宁晚期相关思想的方便,试图弱化列宁关于社会主义“胜利”的含义,认为列宁这里的社会主义胜利仅仅是指无产阶级夺取政权,是政治革命的胜利,这也不符合列宁的本意(虽然这样确实是可以同“共同胜利论”较好地衔接)。在《论欧洲联邦口号》[20]中列宁指出,“这个国家的获得胜利的无产阶级既然剥夺了资本家并在本国组织了社会主义生产就会奋起同其余的资本主义世界抗衡,把其他国家的被压迫阶级吸引到自己方面来,在这些国家中发动反对资本家的起义,必要时甚至用武力去反对各剥削阶级及其国家。”[21]这里说的很清楚,他这里的社会主义的胜利并不只是夺取政权即政治革命的胜利,其中还包含了“在本国组织了社会主义生产”这样的内容,因此在这里弱化列宁的“胜利”的含义并不可行。
对于列宁的一国胜利论,人们争论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两点上,第一个问题是如何看待“一国胜利论”与马克思恩格斯的“同时发生论”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应放到世界革命的背景下来理解。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是一个世界体系,单独一个国家是不可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社会)长期存在下去的,这样从普遍的非资本主义走向共同的社会主义(当时也就限于西欧),就有一个具体过程,由于这并非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这个过程就是一个世界革命发生、社会主义扩展的过程。而世界革命是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共同思想,这是不能否认的。无论是在1848年革命中,还是在后来关于俄国村社跨越卡夫丁峡谷的设想中,马克思都表述过他关于世界革命的设想。
至于“同时胜利论”,它是恩格斯早期的一个说法而已,它绝非要求西欧各国的社会主义革命要在同一天同一个时刻发生,这样理解显然是荒谬的。这里强调的只是各个国家革命之间的相互策应和支援以共同对付国际资产阶级。实际上,马克思恩格斯后来也经常提到过先胜利的一个国家同周围的资本主义国家相对立、以及社会主义的欧洲同落后的亚洲相对立的情况。[22]而列宁的一国胜利论只是突出各国先后胜利的时间间距,列宁并没有设想过单独的社会主义国家长期对抗资本主义的情况(至少在1917年以前如此),因为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帝国主义大战使得时代任务不可能在一个国家单独解决。[23]在《论面目全非的马克思主义和“帝国主义经济主义”》中他写道,“不是所有国家的无产者,而是少数达到先进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的国家的无产者,将用统一行动实现社会主义。”[24]可见就这点来说,列宁同马克思恩格斯在世界革命问题上的基本思想上是一致的,只是叙述的重点略有不同而已。马克思恩格斯早期提出世界革命的“同时发生论”,主要是着眼于西欧资本主义紧密的经济交往带来的阶级斗争国际化(而在具体的进程的演进上则忽略了国别差异);列宁提出有可能甚至必然一国先胜利,则着眼于发展的不平衡。也就是说,他们一方强调是矛盾的普遍性,另一方面则是抓住了矛盾的特殊性,二者本质上是一致的,他们统一于世界革命。
争论比较多的另一个问题是列宁的“一国胜利论”与后来俄国一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关系。这个问题只要稍微回到当时的历史背景就不难回答。在1915-1916年的时候列宁根本没有提出俄国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问题,他坚持认为俄国面临的是资产阶级革命,这点前面已有说明,此不赘述。在列宁看来,当时具备社会主义革命条件的只是欧洲和美国,他也只是就欧洲联邦谈及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的进程问题,俄国当时并不在考虑之列。因此,列宁在1915-1916年的一国胜利设想是从属于其世界革命思想的,它并不是为论证俄国的一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而提出来的,它也不能为日后的俄国一国革命和建设提供直接论证;它所能提供的最多只是“一国胜利”这样一种形式,而要借助这个形式来论证俄国率先社会主义革命还必须补充其它具体的论据。因此,那种认为列宁在1915年就认为俄国可以一个国家单独实现社会主义革命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至于把列宁晚年关于俄国可能获得一国建设社会主义胜利的思想与1915-1916年间的思想放在一起统称“一国胜利论”,这也是值得商榷的,因为我们看到两者论及的对象和条件差别太大,二者所具有的仅仅只是形式上的相同,在具体的理论内容上则有很大的差别,难以统一为列宁的一贯理论。
三、帝国主义大战与俄国革命
第一次世界大战无疑是世界近现代史上最重大的事件之一,它爆发时俄国第一次革命已过去近十年,斯托雷平改革已经衰微,俄国国内的社会矛盾再次激化,社会运动重新活跃起来。俄国参加大战打断了国内阶级斗争的发展态势,给俄国的政治生活增加了新的内容;但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因此原先的阶级矛盾必然会影响战时各派的态度和策略,旧的阶级斗争将在一定形式下延续。那么世界大战的爆发对于列宁关于俄国革命的看法有什么影响呢?
就具体的政治任务而言,世界大战给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带来了新的具有国际意义的迫切任务,如揭露帝国主义战争的掠夺本质,批判第二国际修正主义及其俄国变种的欺骗性,同俄国的革命沙文主义进行坚决的斗争等。但是这些新任务并没有改变列宁对于俄国革命性质的看法。他指出,俄国农民虽然政治上不觉悟,受沙文主义蛊惑,但是他们同地主的矛盾仍然是主要矛盾。在战争期间进行的多次宣传和演讲中,列宁都指出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政治目标仍然是要实现工农民主专政和“三条鲸鱼”,如在1914年9-10月的《战争与俄国社会民主党》中,列宁提出俄国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仍然是三条鲸鱼;[25]在1915年9月《俄国的战败和战争的危机》中他指出,“三条鲸鱼”仍是当前的任务:“不是要召开立宪会议,而是要推翻君主制,建立共和国,没收地主土地,实行八小时工作制——这些仍将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无产阶级的口号,仍将是我们党的口号” [26];在这年十月初的《几个要点》中提到战争转化为国内革命时,他指出“俄国当前革命的社会内容只能是无产阶级和农民的革命民主专政。”[27]
不过,帝国主义战争改变了列宁对俄国革命和世界革命关系的看法。在他看来,帝国主义战争加深了俄国民主革命与欧洲社会主义革命的联系。他写道:“帝国主义战争把俄国的革命危机,即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基础上发生的危机,同西欧日益增长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危机联系起来了。这种联系非常紧密,以致这个或那个国家的革命任务根本不可能单独解决。这也就是说,俄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现在已不单是西欧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而且是它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了。”[28]由此列宁提出,俄国无产阶级的任务是“把俄国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进行到底,以便点燃欧洲的社会主义革命”;不过相比以前,这时他更加强调第二个任务的重要性“这第二个任务现在已非常接近第一个任务”。[29]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帝国主义大战使得列宁开始更关注俄国工农民主专政的非资本主义前途,这为列宁在1917年的思想转变提供了重要的时代背景。
然而帝国主义战争给列宁的革命思想带来的变化远不止这些,其中有些影响虽然没有直接反映在列宁关于俄国革命的具体观点中,但是它为列宁革命思想的未来转变准备着思想理论条件。这里尤其值得指出的是列宁在战争期间发展起来的帝国主义理论对其革命理论的影响。[30]
“帝国主义论”是列宁在帝国主义大战期间形成的最重要的正式理论成果。大战爆发后,参加战争的各社会党用各种捍卫本民族自由和独立的美丽词藻为自己实质上违背第二国际有关战争与和平问题的各个决议(尤其是《巴塞尔宣言》)辩护,他们纷纷加入各自的国防政府,鼓动本国工人参战“保卫祖国”,实际上使工人为帝国主义资产阶级的利益相互屠杀和充当炮灰。为此列宁深深感到需要对战争的性质和经济根源加以科学的解释,以揭露各沙文主义社会党(尤其是其中的考茨基“中派”)为自己的背叛行为所作的种种辩护,《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一书就是为这一目的而作[31]。在这本书中,列宁根据最新统计资料指出,西欧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即帝国主义阶段。这个阶段的经济基础同自由资本主义时代相比发生了一个重要的转变,那就是由于生产集中的发展形成了广泛的垄断现象,“生产和资本的集中发展到这样高的程度,以致造成了在经济生活中起决定作用的垄断组织”,“帝国主义最深厚的经济基础就是垄断”[32]。因此列宁把这个阶段也称为垄断资本主义。他具体地分析了帝国主义在垄断基础上的五个经济特征,包括垄断的出现、金融资本的发展、资本输出、资本家国际垄断同盟的形成和帝国主义大国对世界的瓜分等。列宁在深入分析后指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是垂死的、腐朽的阶段,是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过渡阶段。[33]
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从理论上论证了欧洲社会主义革命客观条件的成熟,进一步巩固了他的世界革命理论,是他关于世界进入无产阶级革命时代这一论断的重要理论依据。列宁认为,帝国主义战争已经提出“资本主义社会的存亡问题”[34],消灭资本主义已经提上了日程。他写道,“这场战争是帝国主义战争,即资本主义最发达的时代的战争,资本主义灭亡的时代的战争。”[35]不仅如此,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还为未来的社会主义革命提供了行动线索。由于垄断企业尤其是银行业在国家经济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之后首先要没收的就是这些垄断企业,即银行和各种托拉斯,这是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的首要内容。这为列宁日后经济纲领的发展提供了理论准备。[36]
总之,世界大战的爆发虽然没有直接导致列宁修改自己关于俄国民主革命的理论,但是坚定了他关于世界革命条件已经成熟的思想,促使他更加强调俄国民主革命与世界革命的联系,且列宁在考虑工农民主专政的前途时更加倾向于借助世界革命走向社会主义。此外,帝国主义理论更为其提供了行动线索——俄国虽然面临的是民主革命的任务,但是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在一定条件下完全有可能转化为俄国无产阶级相应的政治实践,因为在列宁看来,俄国民主革命要向社会主义革命转变,同时俄国也是一个帝国主义国家,是军事封建帝国主义[37]。果然,二月革命后不久列宁走上了这条影响深远的道路。
注释
[1] 这里所说的世界革命,是列宁把俄国革命和西方社会主义革命联系起来,看作一个相互联系、相互影响和相互促进的整体过程的结果。十月革命后列宁进一步把东方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民族民主革命包含于其中,丰富了世界革命的内涵。
[2]《列宁全集》第二卷,第70页。
[3]《列宁全集》第十二卷,142页。
[4]《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96页。
[5]《列宁全集》第九卷,359-360页。
[6]《列宁全集》第十卷,203页。
[7]《列宁全集》第十卷,296页。
[8]《列宁全集》第十二卷,24页。
[9]《列宁全集》第十二卷,314页。
[10]《列宁全集》第十卷,203页。
[11]《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55-56页。不过要指出的是,列宁这里的表述比较含蓄,他避免直接使用“社会主义革命”这类明确的表述,因为他自己多次指出俄国当时缺乏社会主义革命的条件。
[12] 与后来“帝国主义论”时期相比,列宁这一时期对于欧洲革命的客观条件即物质生产力的发展的强调并步那么突出,他更加强调的是革命的主观条件,包括当时的政治军事形势。
[13]《列宁全集》第十一卷,14页。
[14]《列宁全集》第二十三卷,161页。
[15]《列宁全集》第二十卷,387页。
[16]《列宁全集》第二十六卷,367页。
[17]《列宁全集》第二十八卷,88页。
[18]《列宁全集》第二十六卷,367-368页。
[19] 如俞良早认为列宁并没有提出这个观点,参见俞良早,《东方视域中的列宁学说》,中央党校出版社,2001年,249页。
[20] 在《论无产阶级革命的军事纲领》中列宁则没有这么明确地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含义。
[21]《列宁全集》第二十六卷,367页。
[22] 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五卷,353页。恩格斯在1892年给《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英文版撰写的序言末尾同时谈到了“同时胜利”和“一国胜利”,这也表明这两种思想是完全相容而非彼此矛盾的。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718页。
[23]《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31-32页。实际上,如果仔细分析会发现,列宁的想法在某些细节上有其自相矛盾之处。例如在《论欧洲联邦口号》中他提出,首先胜利的国家会建立起社会主义的生产,而到这是为止列宁的“社会主义生产”一直都是消灭了资本和剥削的、排斥商品和货币,也就是说,列宁这里的一国胜利不仅仅是政治革命的胜利,这与他“共同的世界革命”思想是矛盾和对立的。但是总的来看,社会主义不能在单独一国建立应该是列宁的主导的思想。
[24]《列宁全集》第二十八卷,151页。
[25]《列宁全集》二十五卷,316页
[26]《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34页。
[27]《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54页。
[28]《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31-32页。
[29]《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54页。
[30] 关于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对列宁革命理论的影响,另可参考Neil Harding, Lenin’s Political Thought,Vol.2, Macmilian Press, 1983, pp 71-83.
[31]《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328、330页。
[32]《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401、411页。
[33]《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436、437页。
[34]《列宁全集》第二十七卷,297页。
[35]《列宁全集》第二十六卷,43页。
[36]由于把没收银行看作是社会主义革命的重要措施,列宁认为在民主革命时期是不能采取这种行动的。在《论正在产生的“帝国主义经济主义”倾向》一文中,列宁批评荷兰的一个纲领把剥夺银行同废除商业税、取消第一院等等要求混在一起,因为在他看来,剥夺银行是社会主义性质的,而废除商业税和实行一院制则是民主主义的,不能把他们混淆起来。他写道,社会主义革命已经开始的时候要“刻不容缓地剥夺银行”,如果社会主义革命没有开始,“那时就要等一等再谈这些好事情”(《列宁全集》第二十八卷,100页)。列宁这里的论断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他的民主革命纲领中不包含(土地之外的)国有化内容。除了垄断资本主义之外,列宁根据各国战时国家垄断的发展敏锐地指出,战争进一步促使垄断资本主义向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发展。列宁关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思想进一步补充了其帝国主义论,补充了社会主义革命的有关环节,对此我们将在下一章加以介绍。
[37]《列宁全集》第二十六卷,3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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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浩瀚。来源:《列宁革命思想研究》。责任编辑:黄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