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近一两周的事情吧,美国明尼阿普里斯市的警察在黑人乔治·弗洛伊德完全配合他们工作时,直接用膝盖压住他的脖颈达八分半钟,致其窒息死亡。到现在,即便在新冠疫情背景下,美国各地的抗议活动仍旧愈演愈烈。对弗洛伊德的死,尤其是他死前的那几句对妈妈的呼救,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会感同身受,甚至悲伤落泪。我之前也对美国的种族矛盾的情况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在美国各地抗议暴乱发生之后只想着看戏吃瓜。但这么几天下来,想要写一点东西的心情愈发强烈。不求改变什么,因为我和他们远隔山海。只是心有郁结,心又有希望,想要抒发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我看到这一个视频之后。
真心……看得憋屈无比。46岁的黑人大叔不惜舍命,但他也知道他们的抗议,不管是暴力的还是非暴力的,根本都改变不了什么。31岁的黑人大哥不想让黑人少年们冒险,说“你们年轻人可以找出一条新路”,可他无奈的哽咽说明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新的道路。16岁的黑人少年什么也没有说,任由被大哥拖来拖去,或许他能够体会到前辈们的无奈,但以他的年纪根本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无奈吧。萦绕在这三个人周围的只有一股“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悲凉,想要去行动,却发现所有现有的行动方向都被证明没有意义,也不知道怎么样去行动是有可能有效的。视频有可能是摆拍的,但这样的无奈是实实在在的。作为中国人我们可能知道答案,只有革命一途,但美国的黑人估计还要一些时日才会有选择革命的意识和能力。至于现在,他们能够选择的只有无组织的暴力破坏。
无组织的暴力破坏是最为人所诟病的,原本运动的同情者见到这样的暴力很快也会走到运动的对立面。哪怕我们在中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看到暴力也总归会怵让三分,更不用说欧洲和美国的平民,尤其是小布尔乔亚了。但暴力不是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历史上的每一次革命,从来都是以这种乱哄哄的暴力开始。因为革命本身就是在下层阶级遭受多年多方面的剥削压迫(经济的、政治的、文化教育的、乃至暴力的),无法忍受时才会爆发的。当此之时,下层阶级经济上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别说现在因为新冠疫情已经无力支付信用卡账单的美国底层人士可能会去抢超市,历史上饥荒活不下去的中国农民不也要破地主的围子,分粮吃饭么。另一方面,下层阶级在社会全方位压迫下根本得不到什么好的教育,自然举止上也根本不可能“优雅”。第三,在暴动发生的初期,下层阶级的行动既没有理论指引,也没有组织领导和组织纪律的约束。所以能够因为无组织的暴力去批评那些不得已选择了反抗的人么?不能!因为首先这样的暴力首先是底层对在这之前数十年来从未停止的压迫的反抗。在上个世纪,也有一些人指责法国大革命暴力野蛮,说在很短的时间内杀的人头滚滚。美国作家马克吐温对这种观点进行了鲜明的驳斥,他对这些眼里仿佛容不下一粒沙子,全心尽力想要维护“法律”和“文明”的人说:
“只要我们稍稍回忆和思考一下,就会明白:法国事实上存在两个“恐怖时代”。一个在感情冲动下进行屠杀,一个是冷漠地、蓄意地进行屠杀。一个只持续了数月,一个则持续了千年以上。一个使千余人死亡,一个则使一亿人丧生。可是我们只是对那个小规模的、短暂的恐怖时代感到恐惧。然而,刀斧在一瞬间带来的死亡,能够比得上饥饿、冷酷的侮辱、残忍和悲痛的慢性屠杀吗?闪电在一瞬间带来的死亡,能够比得上炮烙之刑的慢性屠杀吗?短暂的恐怖时代所填装的棺材,只要城市里的一块墓地就能容纳下了,却有人不断告诉我们要为之战栗和哀鸣。可是,那自古以来的真正恐怖,那种不可名状,惨绝人寰的恐怖,其所填装的棺材,就连整个法兰西也容纳不下啊,却没有人告诉我们要看到这种恐怖的巨大规模,要寄予应有的同情。”
其次,这种暴力也是上层严酷的压迫带来的。美国的统治阶级想要让美国的平民一直做资本主义社会的燃料,做只知道生产和消费的工具人。所以他们千方百计的愚民,降低公立学校的教育水平,让平民没有办法得到好的正确的教育。有一些美国成年人甚至都不知道我们用的数字是阿拉伯数字,在网络上有一个人提问是否支持阿拉伯数字的使用,竟有71%的人表示反对。一些教育机构也见证了美国教育水平的下降。一道中学数学题,最开始是计算一个不规则图形的面积,然后变成了计算长方形的面积,然后题被改成了选择题,最后题目演变成了给这个长方形涂色。就这样,美国的上层终于得到了许多不讲逻辑、不会思考、只讲立场和情绪的底层。终于可以让这些人为你们自由民主的特权社会添砖加瓦了。但人可能欠缺思考,可在自己将要过不下去的时候,是从来都可以意识得到的。这时候,上层衣冠楚楚的绅士先生们,就准备好面对底层情绪发泄带来的暴力浪潮吧,这是你们自找的!
最后,为什么无组织的暴力不应反对,而应该大力赞扬,是因为它确实有用。无组织的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它实实在在是解决问题的起点。对具体的美国社会而言,这个社会已经没救了。被种族矛盾、工业空心化、金融泡沫等具体问题牢牢掩盖的阶级矛盾已经无比尖锐。统治阶级躺在自己的祖辈积攒的财富之上,根本不想给底层解决实际问题。底层群众想要在现有社会制度内解决问题的措施已经多次失败。作为建制两翼的共和党和民主党,共和党有时还扭扭捏捏地不愿承认问题存在,民主党承认问题存在,但也只是拿逐日亏空的财政给底层发点福利了事,连黑人总统奥巴马上台都无法根本改变种族歧视问题(废话,不解决阶级矛盾,怎么可能解决种族矛盾)。共产主义成为社会禁忌;在美国算极左,在欧洲只能算中左的桑德斯两度铩羽;在当上总统前信誓旦旦要解决就业问题的极右翼法西斯商人特朗普,一方面得不到建制派的支持,连政府都没法好好运转,另一方面也被证明除了煽动舆论,骗取选票之外,在施政上毫无能力。黑人还要等多久?底层白人还要等多久?事实上,美国底层民众已只有革命一途,推翻资产阶级统治,才有可能建立一个新的世界。革命不是无组织的暴力,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先破坏,再建设。只有有组织的暴力,才有可能砸烂依旧顽固的旧世界;只有组织起来的无产阶级,才有可能建设起新的世界。但起码,无组织的暴力可以起到一定的破坏作用,让美国社会意识到,原来我们社会已经有这么多的问题,原来我们的理论很大程度上都是错误的。只有这样,才会有反思,才会有理论的交锋,才有可能有最终无产者胜利的可能。闻一多先生在1925年的诗《死水》中表达的也是这种观点: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无组织的暴力就是所谓丑恶,但没有丑恶开垦开垦,原有的腐败的社会秩序又怎么可能自己心甘情愿地消亡呢?
毛主席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一个是在他《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当时的农民运动想来也是非常地“凶暴”、“野蛮”、不优雅、为“文明”人士所不齿吧。但毛主席在文章里狠狠地批驳了这些说农民运动“糟得很”的人,在他看来,农民打翻几千年来一直骑在自己头上的剥削者有什么错?就算农民运动现在的野蛮,也得怪在之前地主让农民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头上,农民运动简直是“好得很”。在后来他还说过,“只有天下大乱,才能天下大治。”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社会矛盾极其尖锐,原有国家机器千疮百孔,只是依照惯性在维持自身运行时,不把它砸个稀烂,彻底破坏,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社会,社会是不可能重新良好运行的。
然而,虽然破坏必不可少,但破坏只是革命中的一部分,而且是其中容易的那一部分,建设新世界才是真正困难的。革命是破坏和建设的集合。现在美国社会矛盾尖锐,破坏社会的力量已经相当强劲,现在不同的政治力量也都试图利用这股汹涌的浪潮——安那其、社民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还有法西斯。我远处千里之外,实在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到美国的黑人兄弟的,只能遥祝他们尽快找到正确的道路,也同时祈祷法西斯主义不要在美洲大陆上成为主流。(当然,美国现在的代言人相比小胡子可差太多了,这让我放了一点心)我也相信,美国的无产阶级兄弟们一定会找到正确的道路,那时,赤旗遍寰宇就不再是遥远的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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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鹏程。校对:发际线向列宁看齐。本文为激流网首发,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责任编辑:郭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