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蓑笠翁

乌克兰当前一切政党都拿起了民粹主义武器。政客们察觉到了时代的变化，不能简单地用“自由民主”四个大字来搪塞无产阶级，选择了目前看起来对熄灭无产阶级斗争最为有利的武器：民粹主义。

一、背景

乌克兰的统治阶级必然选择“民粹主义”作为政治抓手，与其衰败的社会经济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2020年，乌克兰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约为3724美元，而2020年中国人均GDP约为1.04万美元，乌克兰的人均GDP水平约为中国的35.6%。而在乌克兰所有邻国中，其西方邻国波兰2020年人均GDP为1.57万；西方邻国俄罗斯2020年人均GDP为1.01万美元；北方邻国白俄罗斯2020年人均GDP为6424美元；其南方邻国摩尔多瓦2020年人均GDP为4547美元，罗马尼亚为1.29万美元。乌克兰的人均GDP约为波兰的23.7%；为罗马尼亚的28..8%；为俄罗斯的36.8%；为白俄罗斯的57.9%；为摩尔多瓦的81.9%。可见，在整个乌克兰一周，乌克兰属于“贫穷洼地”。即便其北部邻国白俄罗斯与南部邻国摩尔多瓦也十分萧条，但烂中比烂，还是没有乌克兰的垄断资本家为恶如甚！

乌克兰与其邻国相比，乌克兰的人均GDP垫底

在退休金问题上，2017年，乌克兰月平均退休金为2650格里夫纳（约为662元人民币），其中，超过600万乌克兰已经退休的无产者领到的养老金不足2000格里夫纳（约500元人民币）。[1]而乌克兰100名大资本家竟拥有资本1300亿美元！

外债问题上，由于乌克兰经济长期凋敝，加上自2014年以来出现的乌克兰内战，只2018年，乌克兰外债和内债达到2.17万亿格里夫纳，约783亿美元，占2018年GDP总额的60.9%[2]。而俄欧“北溪2号”项目改道不从乌克兰过境，使之每年损失过境费达30亿美元。早在2019年，就有分析认为欧盟可能会放弃乌克兰[3]，而如今，此事大概率已成定局。

在文化问题上，由于乌克兰历史文化背景特殊，乌克兰呈现出东西方的较大社会文化差异。从乌克兰哈尔科夫市到敖德萨市，乌克兰呈现出“东西二元结构”[4]：

1.宗教：东乌信仰东正教，与俄罗斯相近；西乌克兰则信仰天主教和新教。

2.经济：东乌是重工业基地，军工业、钢铁业、冶金业、机械制造业发达，且对俄天然气依赖较重；西乌是乌克兰的农业区，出口葵花籽油、粮食等农产品。只有首都基辅以金融、服务业为核心。且乌克兰东部约有2100万人口，城市化率约为80%；乌克兰西部约有2400万人口，但城市化率只有不到60%，

3.民族：东乌克兰地区俄罗斯族较多，以俄语为主，连文化教育上都更注重理工科；西乌克兰地区，乌克兰族占多数，说乌克兰语，文化教育上更偏重人文社科。

由此形成东乌亲俄、西乌亲欧，亦不足为怪。

图为2010年乌克兰总统选举结果。东侧蓝色为支持态度较为亲俄的亚努科维奇地区，西部为支持态度亲欧的季莫申科地区。从中可以一窥乌克兰的东西分裂

在政治体制问题上，乌克兰体现出惊人的动荡和摇摆。1991年乌克兰独立，克拉夫丘克任内社会动荡频繁，作为乏善可陈。1994年库奇马上台，1996年乌克兰通过第一部宪法宣布设立总统议会制。此后，2006年尤先科任内改为议会总统制；2010年亚努科维奇任内改回总统议会制；2014年波罗申科任内再次改为议会总统制。乌克兰政治体制如此反复无常，实质是其背后垄断资本之间对国家权力进行激烈争夺的结果。而在政治上相互抹黑更是屡见不鲜了。在1994年、1999年、2004年、2010年、2014年等每一次总统选举中，所有竞争者都说对方将会使乌克兰“不在独立”，屈从与俄罗斯，互相挑起民族主义情绪。乌克兰媒体操纵在各大垄断资本家中，对政敌进行的抹黑攻讦实是家常便饭。虽说资产阶级民主代议制下政敌相互抹黑不足为奇，但如此不遗余力、怨大仇深者，确实罕见。

在经济动荡生活水平持续下降、政治社会动荡不安中，无产者对资产阶级的反抗和斗争必然日趋尖锐。这为“民粹主义”提供了社会背景。

二、表现

乌克兰当前一切政党都拿起了民粹主义武器。不得不说，资产阶级政客都敏锐的察觉到了时代的变化，不是简单地拾起自由主义时代的“自由民主”四个大字来搪塞无产阶级，而是精心过滤了各种政治口号，选择了目前看起来对熄灭无产阶级斗争最为有利的武器：民粹主义。

民粹主义在乌克兰最早由库奇马引入。1999年，库奇马任总统期间，提出“团结主义”的口号，声称“建立在团结主义之上的社会”。“团结主义（solidarism）”一词最早由20世纪初的社会学大师涂尔干和法国政客莱昂·布儒瓦提出，其思想内容相对含糊，并没有严格而周延的定义。该思想广在社会政治领域传播。主要以在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之外寻找到“第三条路”为目标。自称反对资本主义（有的不明确是否反对资本主义）和反对共产主义（所有团结主义都自称反对共产主义，这里倒是惊奇的一致）。该思想让人容易“联想”到伯恩斯坦的修正主义和考茨基的“中派道路”，虽说各有差异。库奇马虽然在任上提出过“民粹主义”的纲领。但此时民粹主义并未大规模泛滥。直到2004-2005年的橙色革命，民粹主义才正式成为乌克兰政坛的主流。[5]

乌克兰2004年大选时发生橙色革命，民粹主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2000年由于发生了贡加泽事件（前文已交代），乌克兰反对党领袖莫罗兹公开指责此事是总统库奇马所为，并在年底于基辅组织了大规模群众抗议事件。反对派称之为“没有库奇马运动”，2001年，尤先科和季莫申科先后加入到反库奇马的行列中来。反对派鼓动群众上街游行，以群众运动的方法对库奇马政府施加压力。这是乌克兰独立后第一次的群众街头政治的高峰。群众第一次的大规模地参与街头政治，似乎被团结起来向当时的统治阶级进攻。从此，乌克兰政坛大致分为两大阵线：民粹主义色彩强烈的激进派，即“祖国党-国家救赎阵线-季莫申科集团”；与民粹主义成分不过高的建设性派别“我们的乌克兰（наша
украина）”，以东乌的地区党为核心。

在2004年大选期间，亚努科维奇和其领导的地区党逐渐向民粹主义的纲领倾斜。如亚努科维奇提出提高社会工资、提高养老金、削减燃料价格降低物价等等的口号，成功吸引了东部原属于乌克兰共产党的选民。但是，在民粹主义一途更加成功的则是那位政治明星，季莫申科。

乌克兰前总理季莫申科

在2005年，库奇马下台，亚努科维奇竞选失败，尤先科上台，并开始大规模使用“民粹主义”这一词汇。其中，谙熟民粹主义口号的季莫申科一跃成为乌克兰的焦点。季莫申科擅长运用揭露社会黑暗、批评精英政治、反对贪污腐败的口号向无产阶级输出她的意见，宣称进行一场社会的“道德净化”。季莫申科性格刚强好胜，演讲口才出众，在时代的洪流里敏锐的把握到无产阶级反抗资产阶级统治的心态，并以高超的技巧营造自己反对黑暗、反对贪腐、拥护正义、拥护平民的形象，深得部分无产阶级的“爱戴”。在公众舆论面前，季莫申科极力营造一种化身群众代言人的形象，似乎是生来就要为乌克兰的底层群众谋幸福的天使，似乎是“天降猛女”，是区别于贪官和寡头的社会清流，是有浓厚家国情怀的英杰，是乌克兰万年不遇的大善人，是与群众有难同当的青天大老爷。可是，季莫申科自己就是乌克兰最大的垄断寡头之一，是推动乌克兰国有资产私有化的最主要的支持者。以反寡头而活跃于政坛的季莫申科在成为国会议员时，只参与了55%的反腐败投票；34%的银行改革投票；13%的能源话题的投票（季莫申科家族本身就是能源巨头）。而银行和能源部门是乌克兰最为腐败的部门，均受寡头统治。[6]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季莫申科2003年提出要在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走所谓的第三条路，2006年正式即提出“团结主义”的纲领。并将反对寡头、反对贪腐作为宣传的核心，煽动群众的情绪。就连尤先科都觉得她过火了。在2005年与2007年，两次指责季莫申科搞“民粹主义”，乃至称季莫申科的纲领为“新布尔什维克的口号”。正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有哪一个反对党不被它的当政的敌人骂为共产党呢？[7]”然而事实上，季莫申科的民粹主义纲领是在2004年橙色革命时与尤先科共同确定的。可笑！此后，季莫申科组建“季莫申科集团”作为政治团队，在2006年和2007年的大选中居然获得22.26%和30.72%的支持率，成为乌克兰第二大党。2011年亚努科维奇为打击季莫申科集团，修改投票制度，禁止党团联盟而参选。“季莫申科集团”中由季莫申科亲自领导的“祖国党”在2012年依然获得25.55%的支持率。季莫申科的民粹主义策略收效颇丰。

在2007年10月季莫申科再次当选总理后，其政敌一直用“民粹主义”对之进行批评[8]。但其实，季莫申科是个老油条。她从不拘泥于所谓的政治纲领，而是在任意的纲领中来回摇摆，只要能帮助她赢得政治权力，任何纲领她都不在意。因为当选后，竞选承诺并不需要兑现。帮助尤先科2004年竞选的助手日丹诺夫（Жданов）写到：“民粹主义成为我们政治的一个主要方面和基础，该情况在一个闭环中发展：政客们年复一年地参与选举，做出承诺，然后不断做出更多的承诺。选民们一次又一次要求兑现承诺。而承诺从未兑现。[9]”季莫申科常被批评为“政治变色龙（political chameleon）”，分析人士称她的民粹主义是“无定性（amorphousness）[10]”。2007年，季莫申科迅速放弃了使用了一年的“团结主义”口号，而在2009年其政敌地区党和亚努科维奇提出的“提高社会开支和养老金”的法案时，季莫申科谴责该法案是“民粹主义”的。好家伙！

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

亚努科维奇虽与季莫申科相互敌对，但归根到底，他们只是分属不同利益集团的同一种人。2006年亚努科维奇竞选总理时，以将俄语升格为乌克兰第二官方语言等一系列口号参加竞选。深得东部地区支持。当选总理仅6天后，亚努科维奇在记者面前驳斥道“语言问题是政客人为制造的！[11]”亚努科维奇2010年参与总统大选时与其盟友谢尔盖·蒂吉普科共同提出一系列迎合无产者变革愿望的民粹主义纲领，其竞选广告牌上就张贴着鲜明的民粹主义口号。而另一边激烈批评其对手季莫申科为民粹主义。

在大部分的民粹主义政治中，排外性、仇外心理都是一以贯之的。欧盟内的各式民粹主义政党都盛行“欧盟怀疑论”。然而乌克兰政坛中却几乎没有这一论调。即便是亚努科维奇，也只是有限的经济保护主义者，反对将乌克兰的工业资产卖给外国资本。但这绝不说明亚努科维奇是多么的爱国。只是因为亚努科维奇来自东部工业地区，受东部财团尤其是顿涅茨克财团的支持。作为重工业的大资本，东部财团更需要保证其对国内市场的垄断。这仅仅是垄断财团在政治上做出的反应。而季莫申科则是坚定的经济自由化的支持者，这取决于垄断财团对开拓欧盟市场的利益需要罢了。

可见，任何政治口号的需要根本就是垄断集团的经济利益所致。需要加强国内市场的垄断时就在政治上宣扬排外心理，不需要时则丝毫不会出现。

垄断资本对政治机器的控制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在2015年，乌克兰24集电视连续剧（喜剧）《人民公仆》（又译《瓦夏的故事》）在乌克兰上映。该电视剧目前在中国豆瓣网评分为9.0分。该电视剧演绎了一位名叫戈洛博罗德科（泽连斯基饰演）的中学老师的喜剧故事。这位教师在上课期间接到学校任务，要求他的学生去布置总统大选的投票站点。这位教师十分气愤，在剧中以喜剧的形式挖苦讽刺乌克兰政治和乌克兰历任总统。剧情中，这位教师的学生将他挖苦政治的视频上传到网上，引来群众的追捧。主角戈洛博罗德科进而参加了乌克兰总统选举，意外当选总统，进而在乌克兰力挽狂澜，成就英雄形象，并引出一系列风趣的故事。这就是这部电视剧的全部内容。该电视剧在乌克兰“1 + 1”电视台播出，迅速引来乌克兰人民的追捧，乃至走出世界，扬名四海。而该电视剧的主演，泽连斯基，借电视连续剧的成功，以该电视连续剧的剧名“人民公仆”为名，在2018年登记成立乌克兰人民公仆党。2019年，借着该电视连续剧的成功，俘获巨大人气的明星泽连斯基，竟然当选乌克兰总统。现实的发展竟然与其所饰演的电视剧情出现了惊人的重合，让人分不清剧情与现实。这真可谓资本主义政治发展至今的一大奇观！

乌克兰现总统泽连斯基

事实上，泽连斯基所演电视剧之播出媒体——乌克兰“1 +
1”电视台——正是由乌克兰大资本家科洛莫伊斯基（Igor Kolomoisky）持有。泽连斯基在外极力营造一种与寡头无关、反对精英与寡头、亲和普通民众的形象。然而事实上，他的这一形象本身就是垄断资本财团塑造的结果。在垄断资本主义社会，有哪一个重大利益会逃出垄断财团之手呢？有哪一个政客是所谓“中立”的呢？

从来没有！资产阶级的利益从来都是沆瀣一气的。

三、评价

乌克兰民粹主义（或者说一切现代的民粹主义）都以反精英为核心。毫无疑问，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矛盾出现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这个矛盾是由私有制资本主义经济秩序所决定的，直接表现在雇佣劳动制上。然而，为了镇压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熄灭无产阶级的革命热情，资产阶级们需要用形形色色的形式对社会矛盾加以包装和转移。最初，资产阶级使用“智者-懒汉”的二元对立，把这一剥削无产阶级的矛盾转嫁在无产阶级头上。然而，随着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运动愈发激烈，这一手段由于过于低劣逐渐被资产阶级抛弃，但资产阶级不敢承认阶级矛盾的不可调和性。于是，承认阶级矛盾，同时在此基础上强调阶级矛盾的“可调和性”又出现了。在乌克兰，这表现为“团结主义”。然而，由于资产阶级的剥削导致社会矛盾过于严酷，所谓的“调和矛盾”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于是，资产阶级使用了他们的最后一招：转移矛盾。他们承认矛盾，但是不敢承认矛盾的不可调和性，于是避而不谈“调和与否”的问题，将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转移为“人民-精英”的矛盾，“本地人-外地人”的矛盾，以此来掩盖阶级矛盾的实质，这就是民粹主义的政治实质！无论资产阶级的庸俗学者们和民粹主义政客们将“民粹主义”这一词汇吹得如何天花乱坠，都不能改变民粹主义是在阶级矛盾激烈时统治阶级用新的统治方法掩盖阶级矛盾这一实质。在强大的阶级矛盾的压力下，即便是垄断资产阶级们也不敢公开说出些为剥削辩护的词汇，他们不得不装作为人民服务的形象，好像他们也是人民群众中的一员。就如同在马克思主义传播的如此之广的世界里，反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辩护士们也不得不披上一层马克思主义的外衣，装作马克思主义者的面目行反马克思主义之实。这是资产阶级统治世界、压制无产阶级革命的最后一招！

乌克兰的反精英主义式的民粹主义政治传统起源于2000年的库奇马磁带案件，也即“贡加泽事件”。该事件之后，批判政府黑暗、批判贪污腐败、批判幕后交易和秘密私有化就成了乌克兰民粹主义的政治正确。乌克兰资本家们也不得不自污其身，在社会上承认寡头政治的黑暗。然而，每一个资本家的政治附庸都以该口号来打击其竞争对手，仿佛整个乌克兰政坛全都变成了反对贪腐、反对寡头的政治先锋。这就是寡头统治下的虚伪性：人人都反寡头，人人都不承认自己是寡头，人人都说对方搞寡头政治，可人人都是寡头的附庸！

在橙色革命中，季莫申科努力将无产阶级对资本主义秩序的不满进行转移。将整个社会的阶级矛盾描述为“人民与精英的矛盾”，将这个矛盾称为“善与恶的斗争”。从此，全乌克兰政坛开始泛民粹化。在经济凋敝、社会动荡、阶级矛盾尖锐的乌克兰，没有哪个资本家敢违逆无产阶级的愤怒。所有的政客都学会了逢场作戏，用人民的敌人、窃贼等口号来标榜自己的高尚，为自己的执政营造合法性。在乌克兰，几乎所有政党都将“人民”二字挂在自己的政党名称前。而对于无产阶级来说，政客们拼命的输出一个观点：似乎只要改变了总统，一切就会好起来。他们只能以“民粹主义”的口号拼命的将阶级矛盾转向一个虚无的话题，将经济上的剥削和压迫转移到民主选举上的不满。

基辅国际研究所2018年的民调中，在问道“乌克兰的社会经济问题应当归责于谁”时，78.9%的受访者认为是“官僚、政客”。

乌克兰群众对机构信任度的调查[12]

另一方面，资产阶级需要尽可能的掩盖经济实质。乌克兰的垄断寡头们控制着全国的媒体。比如乌克兰首富阿赫梅托夫控制“乌克兰”电视频道、“柳克斯”广播电台、“今日”出版集团和《顿涅茨克晚报》；大资本家平丘克控制了至少6个电视频道、《事实与评论》报和乌克兰最大的网站；科洛莫伊斯基拥有“1+1”电视台、《主编》、《基辅报》、《UNIAN通讯》（乌克兰独立新闻通讯社）等出版物；波罗申科控制着乌克兰“第五”电视频道而且是《记者》杂志的老板之一。[13]通过控制媒体，他们在政治经济问题上频繁制造话题，转移阶级矛盾的舆论关注点。而政客们在乌克兰垄断资本家们的支持下，对政治纲领不断更改，游移在各种政治观点之间，迎合不同的选民口味，乃至支持与其立场完全相悖的论调。如季莫申科，身为资产阶级右翼政党祖国党领袖，其经常提出与资产阶级左翼社会党相同的、甚至是重合的纲领。而2019年赢得大选的泽连斯基及其“人民公仆党”，甚至直接宣称自己没有意识形态和一定的政治价值观。资产阶级政客利用群众对阶级矛盾的愤怒，故意左右逢源，迎合不同需要。他们从不固定于什么价值观上，在政治上是完全的投机分子，只有赤裸裸的政治利益。

目前看来，这一手段是暂时成功的。乌克兰无产阶级将社会矛盾归咎于政治的不幸。但是群众的认识正在缓慢觉醒，虽然这一进程还早得很。美国皮尤数据2009年时曾做了乌克兰的田野调查。受访的乌克兰无产者中，78%的人表示经济繁荣远比资产阶级民主制重要。[14]虽然这还远没有从社会经济关系中抨击资本主义制度，但是，一颗种子已经埋下。

长远来看，这一手段却即将失败。当无产阶级普遍困扰在社会动荡之中，政治作为资本家的替罪羊被推到无产阶级面前时，资产阶级再也没有其他手段了！资本主义的统治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张面纱。正如《共产党宣言》所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办法呢？这不过是资产阶级准备更全面更猛烈的危机的办法，不过是使防止危机的手段越来越少的办法。[15]” 

四、结语

乌克兰的民粹主义政治在乌克兰垄断资本家及其政治代言人的操纵下不断向前发展。从表面上看，资产阶级似乎好像稳定了资本主义的统治秩序，反共情绪在乌克兰大行其道，无论是东乌的亲俄派还是西乌的亲欧派，在这一点上却是惊人的一致。无论乌克兰是否分裂成东西两部分，这都只是乌克兰垄断资本家、俄罗斯垄断资本家、欧美垄断资本家之间利益再分配的结果。维护资本主义经济秩序，却是所有参与方的共同点。乌克兰无产者的地位在2004年的橙色革命、2014年的乌克兰危机、2022年即本次的俄乌冲突，亦或是下一次俄美欧乌利益再瓜分的冲突中，均不会改变。因为，无产阶级的革命还没有兴起。

然而，一切革命的种子都在种种矛盾冲突中不断生长。民粹主义本身的群众运动就是证明。从2000年的反库奇马运动、2004年的橙色革命、2010年的黑海舰队全民公投、2014年乌克兰危机时的全民公投、2014年克里米亚公投、顿涅茨克公投、卢甘斯克公投、敖德萨公投、哈尔科夫公投等等。群众对于直接参与政治，包括参与街头政治，参与直接民主都有极大的需求。直接的政治参与成为乌克兰无产阶级群众运动在当前的一大情势。乌克兰人民不相信间接的代议制议会，议会在乌克兰人民心中处于最不受信任的国家机构，因为代议制远离了群众的参与，在寡头遍布的乌克兰，资本家们上下其手何其容易。群众热忱于直接民主。资产阶级直接民主好像给了无产阶级以控制政治的幻觉。虽然是一种幻觉，但是这一趋势反映出无产阶级要掌握国家机器的愿望。

民粹主义对于资产阶级来说是转移矛盾的手段，但对于无产阶级来说，这是刚刚开始的反抗。是的，民粹主义是错误的。但它代表了无产阶级的反抗本能。就像无产阶级在工业革命中反抗资本主义统治时首先采取了打砸机器的手段一样，对于暂时没有认识到无产阶级利益所在、没有认识到无产阶级革命目标的乌克兰无产阶级，本能的抓住一切表面问题进行斗争是乌克兰阶级斗争的起点！众所周知，阶级斗争都有一个从感性、幼稚、低端、自发而走向理性、成熟、高级、自觉的过程。没有任何地方的阶级斗争从一开始就是明确而成功的，但是从幼稚走向成熟的过程，将使无产阶级变得更加强大。

毫无疑问，在民粹主义的斗争中，乌克兰无产阶级是要走向失败的。马克思说：“旧社会的死亡对于在那个社会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丧失的人们来说并不是一种损失，而一切现代国家里的极大多数的人所处的状况正是这样。
而且，他们必须通过旧社会的灭亡才能获得一切；旧社会的灭亡将使一个不再以阶级对立为基础的新社会建立起来。[16]”面对民粹主义的失败，乌克兰无产阶级还能选择什么呢？

只能是马克思主义！

参考文献：

[1]柳直:《乌克兰首任总统抱怨退休金太低：对国家来说是耻辱》，载《环球时报》2019年2月26日。

[2] See Vladislav Inozemtsev, 'The Ukrainian Economy in
2020: A Difficult Road Ahead', (2020) 17 Eurasia Daily Monitor, Issue 5.

[3] See Mark Temnycky, Is Europe Giving Up on Ukraine?',
Atlantic Council, October 22, 2019.

[4]苟利武：《传媒、民粹主义与2019年乌克兰总统选举》，载于《国外理论动态》2020年第6期，第109页。

[5] Taras Kuzio, 'Populism in Ukraine in a Comparative
European Contextz在欧洲背景比较下的乌克兰民粹主义' (2010)
Problems of Post-Communism, 3.

[6]王思羽：《乌克兰民粹主义的特征及影响（2000-2019）》，载于《俄罗斯研究》2020年第1期，第167页。

[7]马克思 恩格斯：《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27页。

[8] See V. Baloga, 'Nova mozhlyvist zmin' (New
Possibilities for Change，改变的新可能性), Ukrainska pravda
(October 31, 2008).

[9] Ihor Zhdanov, 'Zasudzheniy do viyny, abo Vichnyi
pokhid ukrayin-skykh politykiv do vladu' (Committed to War, or About the
Endless Paths of Ukrainian Politicians Seeking to Come to Power致力于战争，或者关于乌克兰政客们永无止境的谋权之路), (May 31-June
6, 2008) Zerkalo nedeli/tserkalo tyzhnia.

[10] On BYuT's ideology, see the interview with Yulia
Tymoshenko in Zerkalo nedeli/tserkalo tyzhnia (August 21-27, 2004); Olga
Kryzhanovska, 'Spitting on the Memory of Independence Square,' Kyiv Post
(October 6, 2005); interview with Tymoshenko in Kommersant-Ukraina (December
22, 2006).

[11] Quoted in Kuzio, 'Who's Populist in Ukrainian
Politics?' Kyiv Post (July 4, 2007).

[12]基辅国际社会学研究所2018年的调查报告。见http://kiis.com.ua/?lang=ukr&cat=reports&id=806&page=9&t=3访问于2022年2月26日。

[13]参见毕洪业：《乌克兰寡头政治体制：形成、特征及影响》，载于《俄罗斯学刊》2021年第5期，第32页脚注。

[14]“Two decades after the Wall’s fall”, Pew Research Center, (2009) Washington.

[15]马克思 恩格斯：《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34页。

[16]马克思：《论波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卷，第4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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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蓑笠翁。本文为激流网首发，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责任编辑：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