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白二世留下的殖民遗产

文|陈韦纶

9 月 8 日，英国女王伊莉莎白二世逝世，享年 96 岁。1952 年即位的她，担任英国元首长达 70 年，是英国史上在位最久的君主。伊丽莎白二世逝世后，英国君主谘询机构枢密院的登基委员会在两天后的 9 月 10 日宣布查尔斯三世继任国王。现年 73 岁的查尔斯三世，是英国登基时年纪最大的国王，也是在位时间最久（70 年）的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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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亚人民阅读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逝世的新闻。（图片来源：卫报）

是否哀悼？女王政治遗产的辩论

9 月 5 日，也就是女王去世前三天，保守派党魁丽兹・特拉斯（Lizz Truss）才刚被女王任命为英国首相。特斯拉在女王去世后发表演说，强调「女王是现代英国创建的基石，提供我们需要的稳定与力量。」英国工党党魁史塔默（Keir Starmer）也说，英国将永远珍惜女王「对于国家与大英国协的服务与奉献」。

美国总统拜登与第一夫人吉儿・拜登发表声明表示：「英国女王不只是君王，也是优秀的政治家，深化了英美之间坚若磐石的盟友关系。」拜登特别肯定女王在 2001 年九一一事件发生后对美国表达的支持，并表示未来将继续维持与国王的亲密友谊。声明表示：「对于女王的敬佩，团结了大英国协的人民。」

对照英美政坛对于女王生前功绩持肯定态度，在曾经经历英国统治的前殖民地，是否要为女王的逝世哀悼却成为一项争议。非洲与亚洲的社会运动家与记者们指出伊丽莎白二世担任英国元首期间发生的殖民暴行，提醒女王本人从未对此正式道歉或赔偿。

美国 CNN 驻肯尼亚记者马多沃（Larry Madowo）就表示，在非洲，人们不为女王哀悼，因为在英国人的治理下，他们的祖先遭到许多暴行，但是女王却从未承认这些行径。

肯尼亚直到 1963 年之前仍是英国的殖民地。伊莉莎白二世在 1952 年就继任英国女王。当时，乔治六世因病逝世，时年 27 岁的伊丽莎白二世正与菲利普亲王访问肯尼亚，伊莉莎白正是在肯尼亚得知自己成为女王的消息。

在 1952 至 1960 年期间，肯尼亚爆发「茅茅起义」（Mau Mau Uprising）。这场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独立运动遭到英国军队的残酷镇压。根据《卫报》，约 150 万人被送入集中营，在那里受到酷刑虐待与强暴。其他英国军队的暴行还包括：系统性去势、绑架孩童，以棍棒打死叛乱份子与其同情者。

英国女王与政府从未就殖民统治与独立起义期间的暴行，向肯尼亚正式道歉与赔偿。相反地，根据哈佛大学历史学家卡罗琳・埃尔金斯（Caroline Elkins）的研究，在离开非洲前的 1963 年，英国军队烧毁大量镇压相关文档，企图烟灭殖民期间罪行的证据。

西亚国家也门的行动家马尔基（Aldani Marki）也批评：「伊丽莎白二世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殖民者。」也门西南部港口亚丁是英国在阿拉伯地区的唯一殖民地。1839 年，亚丁被占领并归入英属印度。一个世纪后的 1939 年，亚丁被交由英国王室直接统治。当也门在 1963 至 1969 年爆发独立运动时，女王的军队殴打、镇压民众，甚至动用炸弹，造成数百人死亡。

马尔基表示：「这就是女王的遗产：殖民暴力、掠夺、种族隔离与制度化的种族主义。」马尔基继续说道，2015 年后，英国继续支持以沙特阿拉伯为首的联军入侵也门，令也门沦为被联合国认定的「全球最大人道主义危机」的地区。

印度经济学家卡蒂安（Manisha Kadyan）也质问：「印度人为什么要为伊丽莎白二世的逝世哀悼？」在 1765 至 1938 年间，印度被英国殖民统治将近两个世纪，估计被掠夺资产高达 45 兆美元，并导致数百万人丧生。自 1765 年起英属东印度公司控制印度并创建垄断，之后开始征税，并利用三分之一的税收购买印度稻米与纺织品，这些商品不仅在英国国内被出售，也被出口至其他地方，为英国提供自欧洲进口铁、焦油、木材等原料所需的资金。英国利用对于农民与织布工的征税购买印度商品，接着再以远高于最初价格的金额销售给其他国家，过程之中从未自掏腰包，英国作家、《揭露全球不平等的暗黑内幕＆解方》（The Divide: A Brief Guide to Global Inequality and its Solutions）的作者杰森・希克尔（Jason Hickel）表示，英国的工业化，极大程度依赖对于印度的「系统性盗窃」。

最能体现英国对印度盗窃行为的物品，就是女王母亲、伊莉莎白王后后冠上面高达 105 克拉、价值两亿美元的「光之山」钻石了。这是英国东印度公司偷窃获得的赃物，而英国王室多年以来始终拒绝归还给印度的要求。

人非生而平等

王室是英国最大地产拥有者之一，包括由「王室地产」（The Crown State，或译皇家财产局）管理的 30 万英亩土地。在伦敦市中心，王室拥有 241 处地产，包括位于精华地段的著名商店街「摄政街」。此外王室也拥有英国 55% 海岸潮间带与沿海 12 公里内的海床，近年油气（北海石油）与海上风电也为王室带来丰富收益。根据估计，王室地产管理的土地总价值高达 156 亿英镑。

王室其他财产还包括兰开斯特公国（由君主所有）与康沃尔公国（由君主长子所有），价值分别为约 10 亿与 8 亿英镑。英国女王生前个人身价则约 3.7 亿英镑。女王逝世后，其遗产由查尔斯三世继承，不过王室无需支付遗产税——在英国，遗产税税率最高可达 40% ，个人最多需缴纳 50 万英镑的税金。

美国杂志《富比士》（Forbes）估计英国王室身价高达 280 亿美元，但是英国政府每年仍须拨款提供王室花费，这笔款项称之为「君主拨款」（The sovereign grant）。在 2021 至 2022 年，英国政府支付了 8,630 万英镑给王室。

当王室土地收益因新冠肺炎大流行消退、租金上升而增加之际，英国工人阶级的实质薪资却因为破纪录的通货膨胀锐减，两者处境形成强烈对比。今年 7 月，英国通货膨胀率一度突破 10%，达到过去 40 年以来新高。沈重的生活压力令律师、邮政、铁路工人都纷纷罢工要求调薪。目前，英国正经历自 1955 年起最长一段时间的家户收入减少，有超过 22 万户家庭面临无家可归的困境。

当特拉斯称女王为英国带来稳定，别忘了这样的稳定是以什么为代价：9 月 13 日，查尔斯三世宣布继任，行动家西蒙・希尔（Simon Hill）只因喊出「谁投票选出了他？」（Who elected him?）便遭警察依照违反「公共秩序法」当街逮补。受到相同待遇的还有爱丁堡一名手举「帝国主义去死！废除君主制」（Fuck Imperialism. Abolish the monarchy）标语的示威者。上述案例显示了：即便在某些人的眼中，君主制仅是象征性的，逮捕行动却不是。国家将不惜动用武力与法律对付任何挑战君主制的人民，即便只是和平方式表达质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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