滠水农夫：封建史里空遗恨，风波亭前血泪斑——再谈封建时代的历史规律

文|滠水农夫

春节期间贺岁片《满江红》的火爆上映，使岳飞的故事一时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

在张艺谋的导演下，《满江红》一反严肃的历史叙事，采用悬疑、喜剧等时下流行元素对这段历史进行包装和“戏说”，尽管一定程度上解构了历史，但同时激活了民间蕴藏的爱国主义情绪，而且将这种情绪不动声色地吸纳到主流的核心价值观之中。显示出老谋子的确实“聪明”之处。

整部影片围绕“岳飞”展开，但岳飞已不在现场，因为他早已在风波亭被害冤死，而《满江红》这首词就成了岳飞形象的象征。影片避开风波亭，以《满江红》为中心的叙述，尽管更有利于表达爱国主义乃至民族主义的主题，但对于《满江红》这首词作千古遗恨的追问，又不能不涉及到岳飞被害的历史真相。

而电影《满江红》告诉我们的真相是什么呢？不外乎还是忠臣被奸臣所害的那一套，在这里我们就看得很清楚，张艺谋不过是借用现代时髦的华丽外衣包裹了一个陈腐老套的故事而已。

很多论者纠结于杀不杀秦桧的问题，认为影片中未设计杀掉秦桧情节，有包庇汉奸的嫌疑，这种论点是连老谋子的水平也不如，一来杀秦桧痛快归痛快，但有悖历史事实，这样明显的蠢事老谋子才不会干；二来老谋子在影片中让秦桧在精神上死亡不是比肉体上死亡更高明吗？你看，连秦桧的替身都带头领诵《满江红》，被岳飞的精忠报国所感动，那真正的秦桧不就“社死”了吗？然而，真实的历史却没有那么简单，历朝历代的秦桧们层出不穷，像岳飞这样冤死的忠臣也累见不鲜，可见，秦桧的“社死”只是老谋子的一厢情愿，或者说是用来安抚老百姓的迷幻剂。

秦桧们之所以不断产生，而且活得很滋润，关键在于他们生长的土壤肥沃，杀一个秦桧容易，而层不出穷的秦桧是杀不完的。因为即便没有秦桧，还有张桧、李桧、王桧……。不能仅仅把秦桧看成单个的、偶然的现象，他只是他所属阶级、集团的一个代表而已。

回看历史，如果说当时的南宋朝廷分为主战派和投降派两个政治集团的话，岳飞和秦桧则分别是这两个集团的代表。显然，无论是主战派还是投降派，都要服从南宋朝廷的核心利益，而在君国一体的封建时代，朝廷的核心利益无疑就是以皇帝个人利益为表现形式的地主阶级统治集团利益。它决定了朝廷对主战派与投降派的取舍，若主战更有利于统治集团利益，则主战派受信用，投降派被排斥；反之若投降更有利于统治集团利益，则投降派受信用，主战派被排斥。

在赵构当权时代，宋室经过北宋末年的战乱，好不容易站稳脚根，赢得了偏安江南的局面。此时以赵构为首的南宋统治阶级，首要任务就是保住自己既得利益，至于沦丧国土人民所受异族统治的灾难他们是不会真正放在心上的。对赵构来讲，如若继续抗金，一方面投入大风险大，不如保有现有利益划算；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若继续抗金取得全胜反而会威胁到皇帝自身利益，到时迎回二圣，拥有至高权力的帝位有可能不保。因此在当时的形势下，南宋统治阶级选择投降路线是必然的，而岳飞只是投降路线的牺牲品而已。正由于当时特殊形势下，岳飞作为抗战派的代表人物，他所具有的爱国爱民公义已经与南宋最高统治者的私心私利发生了严重冲突，最终决定岳飞必死的历史悲剧。

说到底，无论抗战派还是投降派，都只是南宋朝廷维护自身利益的两手，无论岳飞还是秦桧都是作为南宋最高统治者赵构的奴才和工具。

就连赵构这一南宋的最高统治者，其实也只是封建专制制度外化的工具，正是封建专制制度让赵构们能肆无忌惮杀害岳飞这样的民族英雄，并将杀人的罪名背到秦桧一类所谓奸臣的身上。

因而，岳飞真正的悲剧不在于被奸臣所害，也不在于被皇帝冤杀，而在于他匡复故土、救黎民于异族水火的理想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注定是无法实现的，这才是最深沉的悲剧。

《满江红》这首杰出的词作，虽然谱写了一首爱国主义的壮歌，但它背后发人深省的悲歌却不应该被选择性遗忘。而影片《满江红》恰恰是借用大力弘扬爱国主义的名义，轻轻遮蔽了封建专制制度残酷迫害民族英雄的事实，其思想指向可想而知。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今天的我们只有吸取历史的教训，走出封建专制主义思想毒素营造的误区，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方法来评价历史人物和分析历史事件，才能透过现象认清本质，避免历史悲剧的一再重演，而《满江红》的意义才会得以真正昭示。

正是：

将军百战征尘暗，金戈铁马踏贺兰。

十二金牌烟霞灭，百万银甲孤星寒。

风雨久沐嶙峋骨，日月长悬精忠胆。

满江红里空遗恨，风波亭前血泪斑。

20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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