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注：这是译者根据国外的若干学术资料编辑整理的，涉及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理论和历史，供有兴趣研究资本主义经济危机问题的进步积极分子参考。相关资料将分成几部分分别发表。

资本主义结构危机？

与马克思一样，伊曼纽尔·沃勒斯坦认为资本主义是一个具有历史特殊性的系统，只能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运作。作为一个基于无尽资本积累的制度，资本主义制度的有效运作需要高利润率，这反过来依靠拥有廉价劳动力、廉价材料投入和低税高效的国家。

沃勒斯坦的观点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工资成本、材料成本和税收成本占经济产出的比例趋向上升。随着人口从农村地区迁移到城市，随着劳动力中越来越多半无产阶级转变为无产阶级，工人们要求更高的生活水平和更广泛的政治和社会权利。全球资本主义经济的扩张耗尽了自然资源，使环境恶化，提高了物质投入的成本。工人和资本家都要求国家干预，这将有助于改善他们相对于其他国家的工人和资本家的生活条件。国家还面临着通过政府支出来覆盖工资成本和材料成本上涨的压力。

随着上涨的工资、物质和税收成本接近其各自的最大值，资本主义利润将被挤压，资本积累变得越来越困难。该系统将进入结构性危机，在其自身的制度框架内不能再解决（Wallerstein1998：35-64）。

利润份额下降趋势？：英国资本主义的证据

沃勒斯坦的论点可以通过回顾主要资本主义经济体国民收入分配的长期演变来检验。国民收入通常以国内生产总值（GDP）或国民生产总值（GNP）衡量，其中包括工人的收入（工资和其他形式的劳动报酬）、政府收入（税收）和资本家收入（利润）。

传统的国内生产总值或国民生产总值计量方法没有考虑环境成本。此外，大多数资源消费被作为“中间投入”减去了，不包括在国内生产总值或国民生产总值中。然而，国内生产总值或国民生产总值包括了固定资本的折旧，这反映了资本主义积累产生的材料成本的一部分。

表3.1显示了资本成本，工资成本，税收成本和利润在英国经济产出上的长期分布。资本成本是固定资本的折旧。工资成本包括雇用工人的工资和薪酬，以及个体经营者的估计劳动收入。税收成本是资本主义企业的税收，包括间接营业税（如销售税，增值税，关税和财产税）和企业所得税。由于缺乏适当的数据，税收成本不包括对资本家的个人所得税。

资本成本，工资成本，税收成本和利润在英国经济产出上的长期分布

在1920年之前，数据以国民生产总值的份额表示。1920年后，显示的是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对于1920年，显示两组不同的数据。第一组显示成本和利润占国民生产总值的份额，第二组显示成本和利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份额。第一组中可以看到相当高的利润份额，但成本份额较低。这是因为国民生产总值包括（但国内生产总值不包括）来自国外的资产净回报。在1920年，这一收入约占英国国民生产总值的4％或国内生产总值的5％。

1688年，1759年和1801年的英国国民收入分配的估计是基于现代改造后的1688年到1801年英格兰的“社会表”。原始数据并不十分可靠，但提供了19世纪之前国民收入分配的一些数量证据。

从17世纪末到19世纪初，劳动收入（工资成本）约占英国国民生产总值的44-50％。资本主义收入（利润）约占英国国民生产总值的37-43％。17世纪末的税收成本很低，约占国民生产总值的5％，但在18世纪下半叶飙升到国民生产总值的10-12％。

在18世纪下半叶，国家间的冲突加剧。英国与法国进行了多次战争（七年战争、美国独立战争和拿破仑战争），这是决定两个强权中的哪一个能够取代荷兰共和国，成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下一个霸权的战争。这一时期的高额税费是对军事支出激增的正常反映。

在1855年以后可以得到合理一致并可靠的英国国民经济数据。从1855年到1914年，英国国民生产总值的劳动收入份额约为60％。1855年以后的英国国民账户数据与1801年及以前的“社会表”数据不可比。然而，其他现有数据表明，尽管英国工人阶级在19世纪上半叶的条件恶劣，但劳动收入份额在本期间可能会增加。

英国人均实际GDP从1800年到1860年增长了35％（Bolt和Zanden2013）。该时期的最佳可用工资指数发现，英国工人的平均实际工资从1797年到1851年增加了124％，或从1805年到1851年增加了134％。另一个指数发现，英国工人的实际工资在1850和1860之间增长了3-5％（Mitchell1988：149-152）。总的来说，从1800年到1860年，人均实际GDP增长了约三分之一，实际工资可能增加一倍以上。这与工资份额大幅增加是一致的。

从20世纪20年代到70年代，英国劳动收入份额在65％附近波动。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激烈的工人阶级斗争将劳动收入份额提高到70％以上。

在英国霸权的鼎盛期间，税收成本约占国民生产总值的6-7％。税收成本在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增加，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飙升到GDP的15-17％。20世纪60年代初，税收成本降低到不到国内生产总值的10％，但到1970年增长到GDP的15％以上。

资本成本份额似乎存在长期上升趋势。在18世纪，资本成本约占国民生产总值的3％。它在19世纪下半叶增加到国民生产总值的4-5％。从20世纪20年代到20世纪40年代，它约占GDP的6-7％。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上升到GDP的9％左右，到20世纪70年代末达到GDP的13％左右。

就英国资本主义而言，从18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的长期趋势是利润在国民收入中的份额下降。在18世纪末，利润份额大约为40％。到了70年代，它下降到不到10％。

通过实施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撒切尔政府和布莱尔的“新工党”成功地打败并削弱了工会。到21世纪初，国内生产总值的劳动份额大幅下降到57％左右。2013年，英国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到55％，甚至低于19世纪的水平。另一方面，英国资本主义却未能降低资本成本份额和税收成本份额。

从1980年到2000年，英国的利润份额从6％的水平增长了一倍多，接近14％。到2011-2013年，利润份额上升到接近17％，是自1939年以来的最高。

利润份额下降趋势？：美国资本主义的证据

表3.2显示了资本成本，工资成本，税收成本和利润在美国经济产出上的长期分布。

在20世纪初，美国的劳动收入（工资成本）保持在国民生产总值的60％以下。劳动收入份额在1930年代和1940年代增加，在1945年达到66％的历史最高点。在战后时期，劳动收入份额在60％和63％之间波动。到了80年代，美国劳工运动处于退步阶段。从1980年到2008年，劳动收入份额在60％附近波动。自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工人的条件进一步恶化。到2013年，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到58％，恢复到20世纪初的水平。

在20世纪初，美国的税收成本在国民生产总值的5％和7％之间。到20世纪20年代，税收成本上升到国民生产总值的7-8％。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税收成本激增，并在1941年达到GDP的14％。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税收成本占GDP的约11-12％。在新自由主义时代，税收成本趋于下降。2013年，资本主义企业的总税率低于GDP的9％。

总的来说，美国资本主义相对成功地抑制了工资和税收成本的上升。这两者在20世纪早中叶趋向上升，但自那以后趋于下降。但是美国资本主义在抑制资本成本上升方面的成功并不那么成功，资本成本从20世纪初的国民生产总值的9-10％上升到2010-2013年期间的15-16％。近年来的高资本成本部分反映了大量的研发投资，现在也被经济分析局（美国官方统计局）算成是固定资本投资。

美国的利润份额从20世纪初的国民生产总值的26-27％下降到20世纪70年代的12-13％。但到2013年，美国的利润份额恢复到GDP的18％（自1940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空间修复？

马克思假设资本主义积累将导致“资本有机构成”上升（产出资本比率下降），带来利润率的下降。在18世纪和19世纪，大多数主要资本主义经济体的产出资本比率下降，但在20世纪稳定下来。

沃勒斯坦认为，资本主义发展倾向于提高工资、物质和税收成本，导致系统的结构性危机。在英国，长期历史数据表明，资本主义利润占经济产出的份额从18世纪一直下降到20世纪。在美国，利润份额从20世纪初下降到20世纪中叶。但在新自由主义时期（从1980年代起），先进资本主义经济体通过降低工资成本实现了利润份额的部分恢复。美国资本主义已经成功地控制了税收成本，但是付出了政府赤字和政府债务上升的代价。

因此，在21世纪初之前，全球资本主义通过控制成本上升并保持产出资本比率的稳定，成功地应对了几次重大危机。然而，如果罗伯特·戈登的论点是正确的，而且最重要的技术创新已经发生，经济增长可能会在未来减慢，逐渐接近零。随着经济增长率接近零，产出资本比率和利润率都将下降，使得基于无限资本积累的系统无法发挥作用。

在过去，全球资本主义已经能够通过连续的地理扩张浪潮来遏制成本的上升。卓越的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大卫·哈维（DavidHarvey）把资本主义的历史战略称为“空间修复”（Harvey，2001）。但在21世纪，全球资本主义可能已经耗尽了进一步进行“空间修复”的地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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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征。来源：红旗太平洋。责任编辑：卢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