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白羊肚手巾的副总理

——陈永贵传

秦怀录 著

第一部 陈永贵起家

一、陈家祖坟上的剧

大寨,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相传宋代,北宋军队为抵抗金兵,曾驻守在虎头山背后的虹桥关,当年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屯粮屯草,大寨也由此而得名。历经千余年的大寨,历史并没有给予它什么记载,只是当它走进二十世纪的大门以后,由于它养育了土里土气的陈永贵,它的形象才得以焕然一新。

于是,历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又在今天的新时代增添了新的内容:对陈永贵争论不休,甚至对陈永贵脚踏实地走出来的历史也争论不休。

围绕陈永贵的历史,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一些有鼻子有眼的言传:什么陈永贵是从陕西逃荒而来的,对此,有人写成文章还说得头头是道;什么陈永贵是山东的逃亡地主,河北的特务分子,老家的人曾经在那里认过他;什么他在历史上如何如何……。据梁便良讲:1983年,《大寨在人间》的作者张正隆为创作这个报告文学到大寨采访,为了弄清陈永贵的历史,就向梁便良提出:“老陈到底是哪里的人?”梁便良一片诚心地对他说:“你既然来了,还是弄清楚为好。你到县里要个车,去他的老家调查一下不就清楚了?”然而,这位作者却不能在事实面前说一说公道话。更不能容忍的是,在中央对陈永贵的历史调查清楚并作了结论之后,孙启泰、熊志勇在1990年出版的《大寨红旗的升起与坠落》一书中,曾经几次提到陈永贵在抗日战争时期参加过日寇组织的反共“新亚会”,把他老家的另一个陈永贵的历史强加在大寨陈永贵头上,给陈永贵又一次蒙上了不白之冤。

这是一笔很不公正的历史。

关于陈永贵的历史,还是从这里说起吧!

就在昔阳县城离大寨30里远的地方,有一个村子叫石山。这里便是陈永贵的老家。村外有一座古老的坟地,成为陈家几代人最后的归宿。坟地上长着一棵苍老的松树,满门家族把它作为荣宗耀祖的象征。然而它却一再辜负主人的愿望,动不动就吊上一个死人。

大约在民国十年的某月某日,在这棵老松树上又吊死了一个人。此人小名儿叫陈科妮,大名儿叫陈志如。

在死者周围,那些脖子上系着旱烟袋的爷儿们没心思抽烟,凄凄惨惨的哽咽声伴着听不清的叹息声,使整个攻地上覆盖着一片令人郁闷的雾霭。

大概是《易经》所致,中国人为取吉利,乐意在坟茔上大做文章。为占上一个好的坟岗,不惜代价请风水先生看坟。据风水先生讲,陈家的坟场山势得利,理应兴旺发达,出贵人,得富贵。然而,这话看来并不灵验。陈家几代人的命运竟如此凄苦。陈科妮兄弟五人外出谋生,没有一个死在家里。就在1914年冬,陈科妮带着全家来到虎头山背后的小南山。大年初一陈科妮的老婆在土窑洞里生了个儿子,取名金小,为了吉利,官名按家族老谱定为永贵。在他之前,还生了一个女孩,在他之后,又生了个男孩。

民国某年,不知谁惹恼了龙王爷,整整一年没给人间降一场透雨。庄户人颗粒无收,且不说打粮食,连种子也搭进去了。为了能够生存,陈科妮只得叹一口气,又挑起一付担子,一头担着锅碗瓢盆,一头担着孩子,从山后的小南山挑回老家石山,六年后又挑到山前的大寨,在一孔破土窑洞里安了身。旧社会张开了那张血盆大口,穷人走到哪里也躲不开。陈科妮从此在大寨开荒种地,同时也给财主干点活,可无论如何也养不起娘儿们。离开石山之前在陈永贵的记忆之中,是一个连残月也看不见的夜晚,陈科妮和老伴紧紧地抱在一起,伤心地痛哭。

丈夫耷拉着脑袋,用他最能体贴人的语言来安慰妻子。因为在那样的年头,谁也顾不了谁。他是为了叫他们娘儿三个逃个活命,留下他们父子俩也许能在大寨活下来。

丈夫的情,妻子的心,分手时总有一种难离难舍的心情。“命里没有你的活路,走在天边也是个死。看来是老天不饶咱全家人了,不如咱都死在这里,还能把骨头拾掇在一起。”这是妻子带泪的哀求。

丈夫劝她说,命里能留下别人,难道就留不下你和我?我是一片好心啊!你带上小的去求个活路,俺留着大的卖一点力气还能弄个吃喝,那个闺女还怕没人娶?把你们卖给和顺,把她卖到西寨,好歹有个主儿,也不会成了冤屈鬼。

夫妻俩叨念着,互相劝慰着,断断续续地抽泣着。他们盼着这一夜再过得长一些,好把心里的话说一个够,好把眼里的泪再流个透。因为夜幕一拉开,人家那边发话要来带人,陈家的媳妇就变成杨家的内人了,几十年的姻缘就要从此隔断。第二天开始,陈永贵的母亲和弟弟被卖到昔阳的邻县——和顺县一个姓杨的农家,姐姐被卖到昔阳西部的西寨窑沟村当童养媳。陈永贵再也见不到母亲,姐姐和弟弟了。

陈科妮卖妻、卖儿,卖女,按说本该过个自由自在的日子了。偏偏命运不给他一条活路。生活的贫困使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只好把脸皮紧贴两腮的儿子陈永贵寄养给大寨村较有吃喝的农妇祥老人,孟老人抚养,自个儿单枪匹马跑到武家坪一家姓王的地主家挣一碗饭吃。一年下来,东家只管吃喝不付工钱,还指东道西地说这年头给个吃喝就算不错了。过了农历十月三十,东家往往在这个时候向他家的长工下逐客令。陈科妮觉得无路可走,几天来只会叹气说不出话来。他不得不认了命,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陈科妮谁也没有告诉一声,独自跑回了老家石山村,把最后一把泪水撒在自家的坟地,狠心地将自己那个不值钱的身躯吊在那棵不遂人意的老松树上,而老松树也全然把风水先生的预言放之脑后,就这么把陈家老人的希望与未来一绳斩断!

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多么凄惨的夜!

陈家遭受了灭顶之灾,他的眷属们又和自己一个个分道扬镳,唯一和死者告别的就是留在大寨的儿子陈永贵。可是,六岁的陈永贵还得由大寨的稳周老人照顾,当时的稳周老人也对此无能为力,只是眼挟着泪珠儿连连叹息。当幼小瘦弱的陈永贵嘶哑着哭“爹爹呀!我的亲爹”的时候,老人才狠了狠心拿出了攒在米罐里的几个鸡蛋,去树里的供货店扯了一尺白布,缠在陈永贵的腰上作为孝服,拉着陈水贵朝着石山的方向苦苦地劝道:“金小,俺孩给你爹磕个头吧!大婶也不知该怎么安排你!”陈永贵也随着稳周老人的动作向父亲告别,脸上泪花儿滚滚。

在场的大寨老人说这说那,都为陈永贵的命运感到凄惨。有的妇女们叹过了一口长气之后问陈永贵:“金小,看怎么安排你爹吧?”

据当年的老年人们说,当时的陈永贵只问不吭声,也许他还年少,还难以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也许命运过早地造就了他坚韧的性格。

虽然陈永贵在大寨找不到同族人,可大寨贾姓家族都把他当成了亲人。石山的陈家倒是人丁兴旺,可是在那个年月,连自身还难保,对流落在异乡的孩子当然顾及不到。陈永贵盼着盼着,只盼石山那边有人来带他回祖坟和父亲见上一面。在他的耳边,回响着老人们对他爹的埋怨:风水先生把你家一代一代都欺骗了,你还回老坟上还什么魂?回老坟还能有你的光沾吗?

不过,几十年以后,风水先生的话似乎得到了奇迹般的验证,陈家果然出了“贵人”。一个副总理的荣耀使人们又重提这个坟茔和那棵长满了皱纹的老松树。这实在是一个特殊的巧合。正由于这样一个巧合,扎根于石山的这棵老松树至今完好无损,树下有一丛人影般的荒草也被后人保存了下来。而且陈永贵也没有想到被卖出去的姐姐和生在和顺的弟弟能在共和国的怀抱里和他第二次团圆!

陈科妮回老坟还魂以后,陈永贵从此成了孤儿,是祥老人和孟老人两位大寨妇女收养了他,待他如亲孙子一般。两位老人死后,孟老人的儿媳稳周老人又承担了照顾陈永贵的义务。

大寨村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组合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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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今日头条“阳和平说事儿”。责任编辑:子山)